身后是冰冷的墙壁,身前却是炎姬凹凸有致的身姿,房间里的窗帘被炎姬自己特意拉上了,明明是白天,周围却满是略显黯淡、临近傍晚般的气氛。

“以前的伤痕……都不见了呢。”

炎姬贴在我的胸前,轻轻扒开了我身上长袍的领口,露出了一部分右肩。

“啊……因为‘奇迹’吧。”

“……嗯。那毕竟是让哥哥起死回生的力量,或许是重置了身体的状态。”

“不过上一次也是在好几个月前了吧,本来就不剩下多少痕迹了。”

“哥哥你真的明白这对我意味着什么吗?”

炎姬的手里拿着一把折叠刀,这是她刚来到教堂时所带着的东西,先前寄存在了我这里。

然后,她将刀尖抵在了我裸露的肩膀内侧,贴近胸口的位置。

“嗯。”

刀口处,已经沾上了渗出的一丝鲜血。

这是只属于我和炎姬之间的秘密,是对炎姬而言最有效的“镇静剂”。通过亲手在我的身上留下伤痕的方式,以产生“神父是炎姬的所有物”的安全感,来抵消随时可能出现的恐惧与不安。

当然,我并未亲口答应过、也未承认过这是我对她“效忠”的表现,我只是觉得,如果这样就能让她那长期以来受到摧残的神经能够安定下来,总比听着她吵吵闹闹要好得多。

况且不知是这把刀本身的效用还是炎姬自己的手法,途中的疼痛不算很严重,至少换作普通人应该也是能够承受的程度。

“今天,做噩梦了吗?”我倚在墙上,俯视着迟迟没有下手的炎姬。

“嗯……在哥哥旁边睡着的时候,梦到妹妹了。”

“别再把现实与幻觉搞混了。”

“我知道……我知道在外面看见的是幻觉,只是……当时觉得自己在神父哥哥的心中不再重要,所以即便是虚假的存在,也对我有了一点吸引力吧。哪怕是一丝一毫的犹豫,也会因为恶魔而被引导向自以为的真实。”

“嘛,确实不太重要。”

“又在说这种话了。”

“痛痛痛,轻点啊……”

“哼。”

炎姬不满于我的回答,故意加重了拿着刀的手所施加的力道。

“但是,即便如此,哥哥还是来救我了。嘴上再怎么狡辩,至少我对哥哥来说,依然是‘值得去救’的人呢。”

磕在皮肤上的刀尖开始了缓慢的划动,稍稍有些冰。

“只是因为你擅自倒在门口的话,被人看见会变得过于麻烦而已。”

“哼嗯~反正我是不会相信哥哥的胡言乱语的。明明自称不会说谎,却总是以一些擦边球来传达根本无法相信的事情,哥哥根本就是个骗子嘛。”

“说的也是,毕竟就算你现在做这些事,我也不会——”

“啊那种事不能说!”炎姬突然用空闲的手遮住了我的嘴,摇了摇头,“就算是演员,也不会在戏中表明自己是在演戏吧?我只要自己一个人沉浸在其中就好了,哥哥什么都不用辩解。”

“哈……你喜欢就好。”

“哥哥总是在关键的地方表现得很怠惰呢,像装了防沉迷系统一样。”

“也不是什么坏事吧?”

“明明……只要哥哥想的话,炎姬愿意把一切都献上的……”

“不想。”

“……嗯,我知道。对神父哥哥来说,身边有一个黏着自己的累赘,远比有一个普通人来得麻烦。”

“不,倒也不是说累赘……”

我只是不想,和任何人变得太过亲近。

现在这样就好。

抵达不了内心的契约关系,肤浅的房客与房东的关系,陌生人与陌生人的关系,保持这样下去就好。无论对象是谁,结果都是不会变的。

因为,过于亲近的话,我害怕自己会回到过去的模样。

我害怕自己会变成恶魔。

就像……‘她’因为我而遭受的痛苦……

“哥哥?走神了吗?”

“哎?啊……嗯,没什么。”

“完成了哦。”

炎姬抬起握着刀的手,小心翼翼地将刀尖悬停在自己的胸部正上方,等待着悬于刀口的一滴鲜血缓缓地滴落,流进那道肉色的沟壑里。

这是她称之为“契约”的步骤,以此来感受我的血液。

……也只有这种时候会让我产生些许羞耻感。

“呜嗯……”在鲜血碰到肌肤的一刹那,炎姬浑身上下都发起了一阵颤抖。

“之前就想问了……有那么敏感吗?做这种事。”

我一边用准备好的纸巾擦去了肩膀上的血迹,一边向炎姬问道。

“这个是因为炎姬的身体原本就很敏感啦,作为祭品的身体必须是这样的。”

“祭品……吗。”

我想起了在不知多少是真的幻想空间里所看到的“记忆”。

幼时的炎姬不知被带向何处的场景,长大后的炎姬被绑在十字木桩上,周围燃烧着烈火的场景。

先前曾听炎姬提到过,但亲眼看见还是第一次。

我是第一次如此清楚地感受到……炎姬曾经是为“献给恶魔的祭品”的身份。

并非所有的人类都信奉神明。

神明所赋予的“真实的奇迹”自然令人渴望,但奇迹之所以为奇迹,正因为其十分罕见。而恶魔是不同的,如果对恶魔有所信仰,恶魔便一定会给予回应,充满欲望的心便一定会被填满。

只是,结果或许不会如人意罢了。

有些神父对信奉恶魔之人恨之入骨,倒是从我的角度来说,也不是无法理解那些人信仰恶魔的做法。

神明不会给予堕落之人以恩惠,但要求所有人去直面现实中的失败与挑战是否过于严厉了一些?毕竟,性格不同,承受力不同,对绝望的感受也有所不同。假设真的贯彻以“平等”的概念,那么,包括弱者的那份柔弱的心境在内,也同样是神父所应该包容的存在。

如果弱者知道如何成为强者,那么首先来说,这个人除非是遇到了什么芥蒂,否则他本身就不应该是弱者的结果。

弱者之所以是弱者,是因为他无法从弱小中脱身啊。

那么感知到了这一点的弱者们,会去信仰让他们“沉溺于即刻所得的幻想”的恶魔,难道不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吗?

所以,我才会在幻想空间内,表示自己不会去否认“祭祀”的合理性。

即便是有了想去救人的冲动,我也仅仅是想要改变炎姬一人的未来罢了,既不会迁怒于伤害她的祭祀者,也不会迁怒于引起一切的恶魔。

我所做的,仅仅是出于私心,而非正义。一旦上升到正义的层面,那我应该去管的事,就会变得多到永远无法结束了。

那样就,太麻烦了。

“作为星日竹家族献给恶魔的祭品,我从小就接受了迎合恶魔口味的……唔……教育。”

炎姬为我拉上了衣领,或许是因为恰好谈论至此的缘故,突兀地讲述起了关于自己的过去。

不过你本来该不会是想讲“调教”吧……虽说看当时的情况这样讲我也不会奇怪。

“开发身体的敏感度,尽力保持面容姣好,经过营养的调理来增进身材的发育……以及,学习在面对各种折磨时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为了让‘恶魔大人’得到充分的满足,在所有能够刺激欲望的地方,我都需要去做到最好。”

“‘恶魔’也有好色的类型么。”总觉得这样的恶魔如果人形化,恐怕只会是个猥琐大叔的形象吧。

“如果是嗜杀的恶魔,那我或许更早的时候就被夺去生命了吧,我想这也许是当时唯一的幸运也说不定。而且明明这样都已经失去活着的意义了,最后只会变成恶魔的奴隶与玩物而已,但我还是会想活下去……也仅仅是为了活下去,我才会将自己经历的一切忍耐住了吧。”

“求生欲真是旺盛啊。”

“所以现在才会在神父哥哥的身边,感慨着‘活下来真是太好了’这样的事情呀。”

“明明就这样去过正常人的生活才是最好的结局。”

“不行……不行的,一个人活下去什么的,我已经做不到那种事了……全身上下被不认识的人触碰的时候,被令人厌恶的工具所束缚的时候,连凭着自己的意志开口都不被允许的时候……为了不让自己崩溃,我已经习惯了依赖着某个信仰,将自己的一切交给那份信仰,以此来保持正常的意识。曾经那份信仰是‘活下去的信念’,而现在,是哥哥你。”

“嘛,迟早会有新的——”

“才不会呢,我虽然为了恶魔而保留着肉体上的贞洁,但精神在与恶魔接触过一次之后早已不再有‘初次’了,除了神父哥哥以外,炎姬是嫁不出去的哦。”

“为什么我就变成了一定会愿意接受的那个啊……”

“因为,不会说谎的神父哥哥却从来没有认真地想要赶我出去呀。”炎姬自顾自地说着,上前搂住了我的手臂,有意无意地将我的手塞到了胸部之间的缝隙里……不,绝对是有意的,“而且,每天都在一起,吃着哥哥为炎姬而做的美味的食物,我的身体现在已经是被你所奴役的状态了哦,神父哥哥。”

“别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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