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巴虎的猜测是正确的。不光是他,所有人都陷入了类似但又不相同的困境。在他利用自己的刀法脱离险境后,眼前的景象并不乐观。

第一个登上坡顶的鹤长老,现在却没有了老当益壮的感觉。他自豪的双腿被牢牢锁在不断陷落的泥沙当中,脚下的整片区域都已经从黄土转化为流沙。虽然不明白原理为何,但南巴虎可以预测,如果没有外援救助,单凭鹤长老自己是无法逃脱的。

轩辕钧则是被奇怪的沙子裹在其中。那些沙虽然没有攻击能力,但天生带着磁性,是为磁沙。被磁场困住的噬能者,就像是失去力量的壮汉;何况是被完全裹住,连呼吸都比较困难,就像一具被土黄色绷带缠绕的木乃伊。

黑豹则是面对着完全陌生的敌人。与它大小相差无几的傀儡人,正站在它的面前,纹丝不动;黑豹想绕过它,却发现自己的脚步在此物面前形同婴孩,根本无法行动;想要攻击,却又无从下手,因为它的双眼无法洞穿那傀儡人的动作——它根本不动。

唯独白露悠然自得。那些搞怪的沙子和泥土,根本不搭理白露,而白露也没有救人的意思,自顾自地向前走着,口中还吹着熟悉的古典小调。

“你不救人的吗!”

南巴虎一边跑到最需要救济的鹤长老身旁,一边大声对白露吼道:“这些人可都是战友啊!舍弃他们,你也太冷血了吧!”

他以为白露心中尚存善意,会回头一边说着“麻烦”一边动手;反正对这个女孩儿来说,帮其余人解围就是举手之劳,易如反掌。

没想到,他的话却被恶狠狠地怼了回来。

“没用的废物就该去死。”

白露声音不大,但语气很重,且在这大风大沙之中清晰可闻:“是你们一个个要来的,现在遇到这点儿困境就等其余人帮忙,倘若真到了石云天宫以后,面对更强的敌人,是站着等死?还是继续寻求帮助?”

南巴虎的喉咙动了动,却没有说出什么。他就像囫囵吞下一口核桃,又干又硬的球状物体在喉咙中卡住不动,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连帮忙的手都停了下来。

白露说得冷血,但她却是正确的。团队合作精神只能让每个人陷入怠惰的环境,“就算我不行也会有其他人”、“即使失败了大家一起再努力就好”,如此梦幻的环境是不存在于现实当中的。

在你死我活的较量中,最能信任的只有自己。其余人虽然同样值得信任,但那取决于他的实力。如果鹤立鸡群,与弱者为伍,那在面对强者时,就会自然而然地放弃信任——这也难怪,因为弱者就是弱者,就是无法帮助他人。

这个道理,南巴虎再清楚不过了。位列实力榜58位的他,是经历过多少血汗和拼杀才换来的荣耀。

道场的竞争是残酷的,踢馆、生死状、武器无眼,父亲就是因为在竞技场上被人重创,才导致瘫痪在床的;自己虽然还没有落到那个田地,但迟早也会被新生代的强者所挑战。

所以,自己必须变得强横,南家刀必须发扬光大,最关键的是,弟子们也必须日益精进——他们是继承者,是踩踏自己并更上一层楼的后浪,必须变强。

如果弟子们搞起团队合作,创造出所谓“共同进步”的环境,那必然会导致原地踏步,道场衰退,那就没有接下来的可能性了。

不行?不行就要被逐出师门!

团队当然存在,但团队的强大,是个人的力量汇聚在一起,而不是只要凑齐数十数百人便成了团队——否则军队无需训练,人多自然就能胜利。

失败?失败就会树倒猢狲散!

谁会将残破不堪的旗帜抗在身上,用一己之力坚持所谓的荣耀?谁会挥舞被淘汰的刀法,在战场上被人嗤笑?

“但是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吧?”

南巴虎忽然脱口而出,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些话:“看着这些将死之人,难道你不会想起身边的逝者吗?!”

或许,是回忆起了自己的父亲。毕竟是亲眼看到父亲临终的瞬间,这在南巴虎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伤疤。

白露居然真的停下了脚步。但她似乎依旧没有救人的意思,只是在原地站住,背对着南巴虎等人,沉默了将近半分钟。

“……笑了。”

“什么?”

这位无法漠视死亡的野武士,没听到白露最开始的声音。她说得太小声,以至于被风吹散,没有传达到他的耳中。

“真是,太可笑了。”

白露转过头,先是保持微笑,接着放声大笑,最后放肆地嘲笑道:“正因为你身体内的血液不热不冷,属于半温,所以才会挥出半生不熟的刀。我算看错了,本以为你有资格面见石云天宫上的众神,现在看来,也就是个没装满就晃荡的半瓶子水。”

南巴虎并没有听懂白露的讽刺,反问道:“你什么意思?”

而白露,转过身去,快步消失在风沙之中,再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了。

…………

……

一只眼睛正藏在暗处,观察着这里的动向。在看到白露离去以后,它也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情绪,转眼间已经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白露身上干净整洁的长袍,忽然印刻上了错落有致的七彩神纹。这些纹络比过去更加流畅,看上去也更为美观。

白露早已收敛了笑容,不如说有些沮丧。但在感觉到“它”的回归以后,心中还是小有欣慰,开口道:“看来你在离开的这几天工夫里,精进不少啊。”

“那是当然,”中年男人的声音直接在脑海中响起:“得知这世界上有你这样的存在以后,我就一直在思考如何强化自身的实力。怎么样,有兴趣吃我一击吗?”

“有是有,但不是现在。”

白露放慢脚步,问道:“你怎么看?我刚才的所作所为,你都看到了吧。”

火神没有想到,这位我行我素的贵小姐,居然问出这种问题。但它很快就明白,其实白露也并不是完全的冷血,只是希望那个拿刀的能悟出些许道理,有助于未来更进一步而已。

“能察觉到我的存在,比起前些日子,你这丫头的实力也在飞涨啊。”火神感叹道:“刚才我可是尽全力隐藏的,你没有神格,又怎么会发现呢。”

另一个女性的声音从旁响起:“主人暂时没有找回神格,但我有。”

火神愣道:“你一直都在?我怎么没察觉到。”

“这里的流沙开始涌动之后,我便已经回来了。”

水神曼妙的身影缓缓浮现在白露身旁,身上居然只穿着普通的衣物,那些鳞甲、贝壳与藻类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别以为只有你在修行。”她在面对火神的时候,声音依旧透露出一股高高在上的气息,“伪神本就不完美,为此才要日益精进,强化自身,不然也帮不上主人的忙。”

“你的那些装饰物呢,怕被风沙沾染?”

“您明察。”水神微笑道:“由于被灵神所扰,这里的气、土都陷入了极度混乱的状态,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变成敌人;而水、火则是完全被屏蔽,即使太阳暴晒温度也不会抬升、终日降雨,大地也不会湿润。”

在她说话期间,白露着实吃惊不小,但不是因为言语的内容,而是因为这个从来没有笑容的女人,居然能在几日的独立中,学会了如此美丽的笑。

“说实话,你们感动了我,虽然只有一点点。”她并不准备隐瞒自己的赞许:“如果提前给几年时间,恐怕你们当中的任何一位,都能成为我拼尽全力的对手。”

虽然自己曾经被火神压得惨烈,但那是不完全形态;觉醒过后,火神已经完全不是对手了。可今天,白露却看到了这些伪神的核心当中,那种“向上”的态度。

“主人也在不断前进,”水神优雅地摇头:“即使成长速度相同,我们也永远无法触及您的脚跟;况且我能感受到,几日不见,您的实力更加深不见底了。”

火神虽然不想承认,但也不得不承认。在白露感受孤独的日子里,她的实力也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使在攻击层面上望其项背,但就是这可见的距离,却永远也追不上,永远都超不过;攻击尚且如此,就更别提其它方面的望尘莫及了。

“不愧是裂隙源质的女——不,算了。”

火神刚想提到那个词,突然想起白露并不愿意承担如此诡异的身份,便在紧急关头刹住了车。

“无所谓,是也就是,不是也就不是,我又不能改变什么。”她并未生气,而是面带严肃地看向前方:“如果这不是幻术,那它守护的肯定就是石云天宫本体了吧。”

在白露正前方不过百米处,一具极高的石头巨人站立原地。与和黑豹对峙的傀儡人相似,它也纹丝不动,但气势却完全不同。

如果说傀儡小人是一块不可动摇的巨石,那眼前的这家伙,便是威严屹立的大山,阻挡所有试图闯入的外来人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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