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老沈变成女人这事，我也听老韩偶然提及过，本来想抽个空看看她，但那几天确实没什么时间。前段时间事情特别多，一来二去的，去看她这事也就搁置了——再加上老沈也不是热爱出门的人，就喜欢呆在家玩游戏，属于那种万年游戏宅的类型，我俩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我们虽然以前就是朋友，但当时只要一放假，我根本见不到他——这小子成天呆在家打游戏，怎么叫都不出门。当时她玩游戏的架势，可比现在的龙哥更甚……想见他一面，基本只能随缘。
以前的老沈性子很温吞，只要跟人说话，就用坦然的目光直视对方的眼睛，有时会搞得别人无所适从。所以当时在肯德基，那个叫小灵的姑娘跟我说话时，我就总感觉她说话的风格很熟悉，很像我认识的一个谁——
但我也不是个很擅长交朋友的人，除了现在惨遭变性的龙哥几人，我也根本没什么女性朋友，所以压根没往那方面想……
我捧着手机久久没有回复。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斟酌言辞半晌，回复道：
“……我勒个擦啊。”
一个神奇的女人：“唉……别提了。”
一个神奇的女人：“你在哪，我现在在X高，看老韩打球呢。”
一个神奇的女人：“话说回来，老韩现在真漂亮啊……”
一个神奇的女人：“你觉得我能不能趁此机会……”
一个神奇的女人：“诶嘿.jpg.”
往事成风：“我感觉你行，兄弟，你俩可以上演一回背背山。”
一个神奇的女人：“不，是百合花开，朋友。”
往事成风：“……你跑X高干嘛去了？”
一个神奇的女人：“碰巧遇到了，她要去打篮球。”
一个神奇的女人：“我本来打算出来补充点零食，正好无聊，就跟过去看一会儿。”
一个神奇的女人：“作为交换，过会儿她陪我，我俩去电子城买点外设，老配置带吃鸡有点卡。”
我转过头，看了眼老爷子，他依旧侧着身子睡觉，胸膛微微起伏，看来要好一阵子才醒——
我回了老沈一个表情包——反正此时我俩都挺闲的，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上了。
聊天内容无非是她最近一直玩的游戏，她玩的那个游戏我也玩过，叫仙境求生。
游戏倒是挺好玩的，可是如今因为外挂的猖獗，这款如日中天的现象级游戏，也开始日渐式微了起来。
我个人相当讨厌外挂，极端厌恶。
小学时我虽然成绩不错，却很喜欢玩CS，当时还参加了一个名不见转的小战队，在这个小城打过线上联赛，这是唯一一款陪伴了我足足四年时光的游戏。
然而并没有卵用，后来我发现，就算苦练了四年枪法，一个开着挂的菜鸡，还是能毫不费力地在T出生点，穿墙打死CT点的你。
你无法想象一个FPS游戏的老玩家，对于一个开挂者有多么大的怨怼。
仙境求生这个游戏外挂极为猖獗，即便老沈这个人游戏天赋通玄，她也打不过一个肆无忌惮的神仙，顶天用自己外挂般的意识和枪法，运气成分很大地虐一些半仙——
即便如此，她也有将近八成以上的吃鸡率。
不愧是在线时间超过2000小时的大神，我感觉她都可以去打职业了。
我俩感慨地聊了聊这个游戏的神仙，以及他们的各种震撼的史诗级操作，比如伸长胳膊狙人、身中八百枪而不死，凌空傲视整片大陆、甚至还能如臂指使毒圈以及轰炸区……
聊到最后，她还跟我说前段时间来大姨妈了，结果她痛经，在床上死去活来——
曾经的两个大老爷们，如今开始聊上了关于月事痛经的话题，虽然我没中招变成女孩子，但我对女性这方面也不太清楚，不过聊的也挺乐呵的。
聊了大概半个小时，我坐在椅子上回着消息，抬头一看，一旁的老爷子幽幽地醒了。老爷子醒了也不说话，也没往旁边看，似乎没注意到我来了，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微微叹了口气。
我也不闲聊了，匆忙回复道：“改天聊吧，我这忙点事，不回了。”把这段话发过去之后，我把手机揣进兜里，凑到床边，笑道：“老爷子，醒了啊。”
老爷子侧过头，看着我愣了一下，笑了笑道：“小陆来了啊。”
我笑着点了点头，把床头那包茶叶拿起来，道：“今儿个着急来，热水器忘带了，下次来我给带过来……至于我吃啥，您也别愁了……我又不是成天吃泡面，再说一个热水器也没多钱。”
老爷子看着我的脸，笑了笑，也没吱声。
现在也快中午了，老爷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费劲地坐起来，看了会儿窗外，说要出去透透风。我看天气也确实挺好的，就小心翼翼地把老爷子搀扶起来，送到轮椅上，坐了会儿电梯之后，我推着老爷子出了医院门。
这几天都是晴天，冬天也悄然过去了，外面的温度适中，穿着薄薄的两层衣服也不会冷。我推着老爷子在医院里溜达，老爷子一直没说话，阳光透过树荫打在他苍老的脸上，形成细碎的斑点。
老爷子轻声说：
“去医院外面逛逛吧，这破医院我也逛够了……我一说要出去透透气，那小年轻也没个好脸色，直接把我扔楼下，让我自己用轮椅溜达，她自己在那玩手机，还不让我出医院大门……”
我点了点头：“老爷子放心，那个小护士是吧，过会儿我骂死她丫的。”
老爷子无奈一笑：“骂个屁，现在的年轻人啊……”
我笑了笑——
老爷子说的被我记在心上了，我琢磨等下回过来，给那小护士塞一百块钱，让她稍微照顾点老人——
虽然我感觉没啥大用处，但送了总比没送强……送点钱肯定是要更加上心的。
老爷子要出医院大门，我就推着老爷子出了医院。刚到门口，身后传来一阵笑闹的声音，老爷子挣扎着转过头，是一群中学生。春初的天里，他们都穿着一件半截袖，时不时拍两下球，脸上都带着笑容，打打闹闹，勾肩搭背地走过去。
老爷子背对着我，沉默地看着他们，随着他们走过去，老爷子的脑袋也跟着他们一起移动。
我一声不吭，站在老爷子的身后。
老爷子看着他们顺着街道走过去，我也盯着他们瞧，这群中学生笑笑闹闹的，转过一个弯不见了踪影，只隐约地听见他们的笑闹声。
我俩就这么在医院门口呆着。过了一会儿，老爷子叹了口气，微笑道：“这辈子啊……真短啊……”
我依旧盯着那群中学生拐进去的小巷。
过了一会儿，我说：
“老爷子，听小陆说一句，我这话没什么不好的意思……人就是有聚有散，咱俩也见不着几面了，我这两年也攒了点小钱，虽然不怎么多，万把块我还是能想办法的。”
“您还有什么心愿，想吃的、想玩的、想做的……不管是啥，跟我说就行，小陆尽一份力。”
老爷子也不吭声，脸上带着思索的表情。
我推着老爷子缓缓往前走，等着老爷子的答案。
轮椅这东西其实挺沉的，毕竟是铁支架做的东西，老爷子那天跟我出去逛，我把轮椅折叠着放进后备箱的时候，就觉得这家伙重量不轻——
可此时我推着老爷子往前走，手上轻飘飘的没个重量，只觉得这轮椅稍微一使劲就能推飞出去。
老爷子想了半天，他终于说：
“可我真的想坐过山车……”
我脸皮抽了抽。
我盯着老爷子枯柴似的身子骨，愣是认真琢磨了一下过山车这个事——
但我看这单薄的身影，怎么看怎么心里发慌，半天后，我抽着嘴角道：“……咱换一个，有没有别的？”
“换一个啊……”老爷子一听这个不行，明显没啥兴致，又歪着脑袋琢磨。
我心里突然后悔了，没事闲的说这干嘛。
但说都说了，我也只得等着老爷子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