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明显，鹤长老的实力要比日月姐妹高出不止一个档次。至少他能在肉搏战当中正面接下黑豹的进攻。

今天的鹤长老穿着与曾经都不相同。过去的鹤长老打扮随性，头发散乱，胡茬虽然不多，但也没有清理得十分干净，身体佝偻，的确像是个随处可见的糟老头子。

而今天，确切地说是下到深渊之前，他却是郑重其事地整理一番。现在的他身披道袍，背挂长剑，脚踢一双黑色的布鞋，头发梳得油光锃亮，多出来的小搓也扎成小辫子，活生生的仙风道骨老神仙。

虽说鹤长老与白露穿的都是长袍，但形式上完全是两种区分。白露喜好清净，一身洁白无瑕的袍子只用于遮住身体；而鹤长老的道袍，黄绿相间，上结有多个红缨穗，按照五行八卦的方式分列衣衫周围，十分讲究“道”之一字。

长袖翩翩当中蕴藏着何种乾坤，就连东方阅会长也不清楚。黑豹虽为野兽，但智慧超群，一眼便看穿了鹤长老想要以奇制胜的想法，也不轻举妄动。

但局势明显对鹤长老不利。他引以为傲的鞭腿功，黑豹只要多挥几下爪子就能轻易破解；虽说武器方面也稍有学问，但终究比不上自己的双腿。

一人一兽，在五米左右的距离相互瞪着眼睛。黑暗仍然弥散在深渊当中，暗无天日的空间天生就是黑豹的主场。鹤长老只能通过些许光芒来判断身位，没法进一步查清情报。

眨眼间。

彪悍的爪子伴随着杀人的风，已经来到鹤长老的面前。凭借着鹤族继承下来的气流感知能力，老人也不示弱，不守反攻，抬起右脚脚尖，朝着黑豹的腹部就是一踹。

近身搏斗最关键的两点，其一便是反应速度。谁的动作更快、谁的反射弧更短，谁就拥有更大的优势。

然而在这方面，黑豹可以说是占尽先机。它的双眸能预测未来，将鹤长老所有可能的动作全部记录在视觉神经当中，并举一反三地进行防守反击。

只见它的爪子忽然消失不见，下一秒，已经以强大的后肢夹住鹤长老的鞭腿，并想借力打力，直接将老人从地面上拽起来并甩出去。

同样擅长算计的老狐狸，又怎么会如这野兽所愿呢？

他已经伸出的右腿，忽然改变姿势，以奇怪的扭动避开了黑豹的捕捉。由于这是“可视未来”以外的特殊活动，将黑豹打了个措不及防：现在，它悬浮杂空中，四肢并拢，后背露出了巨大的破绽。

鹤长老收腿之后，马上调节姿势，双膝有力地下蹲，以肘为坠，居然想用黑豹对小月的折磨手段，还施彼身。

千钧一发之际，黑豹也做出了超出鹤长老想象的动作。它没有闪避肘击，而是主动抬起后背的大块肌肉，就这么硬生生地撞了上去。

肉与骨头的碰撞声的确响起了，但鹤长老却并不认为自己占到多大便宜。由于自己的攻击，让黑豹借得了下坠的力量，安安稳稳地重新四足着地。

——它真的只是黑豹吗？

肘部瑟瑟发麻的鹤长老心中惊愕。在与那畜生的肌肉相撞时，鹤长老仿佛在用肘击去碰撞厚重的钢板。极强的反作用力，把自己震得头皮发麻；还好他在碰撞之前的瞬间刹住三分力量，否则这条手臂必定会经脉寸断，鲜血喷张，自己也会因为疼痛而失去战斗能力。

——这三分力量，还是为东方阅会长做出的让步。现在看来，老朽真是多虑到家了啊。

来不及反思，紧张激烈的战斗仍在继续。重新回到地面的黑豹，没有给予丝毫的喘息时间，左右交替出爪，一阵令人目眩的黑色爪影，从地面到半空，盘旋着就要切碎鹤长老的脑袋。

“啪”地后跳至两米远，鹤长老刚硬的左腿，与黑豹凶猛的攻势正面碰撞起来。一阵叮咣巨声响起，这样的对抗已然碰撞了数十次、上百次。

小日在一旁看得入迷，却发现鹤长老正在落入下风。

论体能，老人永远比不上年轻壮汉，何况还是不知疲倦的野兽；论力量，虽然看似差不多，但人类的肌肉消耗是不可逆的，鹤长老的力量只能越来越小，反观黑豹方面，却并无此担忧。论速度，虽然鞭腿的速度更胜一筹，但鹤长老处于防守姿态，在爪风的影响下，他也无法抓住特别好的机会进行反击。

完全被压制了，自己的恩师，被这深渊的主人压得抬不起头！

但，就算是这样，鹤长老也没有放弃的意思。他在高高抬腿的同时，双手不忘保持进攻的姿势，似乎随时随地都在寻找着黑豹的松懈。

黑豹也看出鹤长老的想法，但它完全没有小心的意思，反而在猛爪的间隙当中，不断扭动身躯，居然在将计就计，邀请鹤长老主动进攻。

每次看到敌人轻扭身体的时候，鹤长老都很想把准备好的特殊“套餐”拿出手；但观察到某处不对劲时，他又在瞬间平息下自己的了断之心，没有急着进攻。

来回反复几次之后，远处的小日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那黑豹每次扭动躯干时，四肢也会跟着重心移动，完全不是“不小心地偏移”，而是“有意识地倾斜”。

只是唯独那条尾巴，那条看似不起眼的尾巴，没有跟着重心进行甩动，而是一直保持着垂落状态。

“难道说，尾巴也可以用来进攻？”

小日心中产生的疑问，如果让鹤长老听到，一定会被严厉地训斥。

进攻？可笑至极！那尾巴一看就是黑豹暗藏的杀手锏，是它唯一不想主动使用的特殊力量，是能突然杀人的绝对利器，何止是进攻这么简单。

看似单纯的扑爪攻击，其实都是黑豹在伪装。单纯而单调的攻击模式，很容易就被看破，进而产生反击的想法；一旦进入这个循环，到头来可能都会被那尾巴斩落马下。

所以鹤长老每时每刻都在压制进攻的欲望，只是单纯地防守、防守、再防守。他在等待，等待黑豹真正厌烦、准备主动出招的那个时刻。

然而，不知道是被看穿还是真中了鹤长老的算计，黑豹的攻势在逐渐削弱；虽说削弱，但力道不减，只是速度比过去慢下来许多。

突然之间，一道电光在黑暗的深渊中闪过。黑豹在双爪猛扑的间隙当中，参杂了一次完全没有施展过的特殊攻击——尾鞭。

仿佛蝎子的尾巴注满毒液，黑豹的尾巴也有令人麻痹的效果，只不过是物理性质上的。

它尾巴上的毛，与身体的柔顺黑毛不太相同。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实际上，尾巴上的毛是一根根锋利的倒刺，在刺入身体的同时，也能产生轻微的麻痹感。

就是这样的麻痹感才致命。如凶恶的火山喷发，瞬间就能用熔岩吞没整个山峦那般，疼痛在尾鞭之后的两、三秒中喷薄而出，直接会占据中招者全身上下的痛觉神经。

从一点填充到全面，不过扎眨眼的工夫；就在这工夫当中，黑豹也足以利用前爪的锋利，撕碎任何敌人的喉咙了。

鹤长老面临的，就是这样恐怖的尾鞭，致命的延迟死亡。

但他似乎也作出了充足的准备。毫无惊讶之意，反倒是面露喜色。大袖中深藏不露的机关终于可以派上用场，八根粗长的银针从袖口中打出，就在黑豹贴身鞭动钢铁尾巴的刹那。

——杀死它，真的没关系？

脑海中回忆起沉下深渊之前，与会长的最后谈话。他看着自己，脸色有些疑惑。

——你怎么和日月姐妹说一样话啊……我的回答也没差，你若能杀死小黑，我这会长的位置便交给你坐。

会长并不是瞧不起我，只是他对他豢养的宠物抱有绝对信心而已。但是……

——老朽不敢，还要为您奉献到最后一刻。只是，我确实有把握重创其身。

似乎对这个话题失去了兴致，会长摇摇头，笑着背过身子，不再面向自己。

——那你就试试看呗。

其实，鹤长老心中一直有所不甘。

东方阅会长是辅佐的对象，是一生追随的太阳，自己就像是向日葵那样没日没夜地望着他、朝向他，对着他散发纯粹的花香，吐出新鲜的氧气。

然而鹤长老明白，在实力方面，即使是那个数钱的方大娘，都可能更得会长的认可。自己终究是个不上前线的军师，厉害也不会被称颂，最多是点点头，“你有进步了啊”的随口闲谈。

那日听到白露的畅谈，鹤长老忽然有了一丝证明自己的想法。不必让会长感到欣慰或者开心，只要证明自己实力上的存在意义，自然就能更进一步——而这只黑豹，便是必须跨过的垫脚石，是标杆，是会长内心的一道坎。

“我必须赢了你！！！”

顺从内心的咆哮，已经认为得手的鹤长老，喜悦地飞出右膝，想要给黑豹的小腹予以重锤一击。

小日在旁边高兴地几乎要叫出声来。

大局，已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