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国观察日记之高岭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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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亲爱的斐珥陛下啊，您真是把我绑上了一条贼船啊。

在这段时间对高岭的军政体系观察后，我发现了这个令人尴尬的事实。

…

高岭，这个位于大陆东北边的帝国，是一个不打仗就会死的国家。

——没错，不打仗就会死。

这个死是真正意义上的“死”。

换言之，对高岭而言，没有对外侵略和扩张，这个国家的政权，整个国家的体系，就会灭亡。

——为什么？

呃，这个问题有点大，一时半会不好解释清楚。但我们不妨以一个士兵的军事生涯来看。

…

假如我是一个普通老百姓，我现在准备去参军，我会经历什么呢？

首先，最基本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去当兵？

所有人都知道，打仗会死人，我要是日子能过得下去，我去前线上找死干嘛？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大陆各国一般都实行征兵为主、募兵为辅的制度。就是强征贫民、佃农们参军入伍，或者强制让囚寇，流氓加入军队。

而在战事需要的时候，再使用金钱或者勋位招募军队，就类似于雇佣军、古中国宋朝的募兵等等。

——这种军队的战斗意志，可想而知。

…

但是在高岭，女皇推行的却是全面募兵制度，就是只招募平民参军入伍，不强征，具有完全的自愿性。

就算你不来参军，也没有人会杀你。

——比起其他各国，这似乎很棒是不是？

嗯，只是看起来很棒而已。

因为高岭的“募兵”制度，名义上是“招募”，实际上是“强征”。

对于高岭的贫民们而言，没有土地没有技术和能力，想要有效地改善自己的生活，基本只有参军一条路。

如果是在别国，他们还可以依附于地方上的豪强、地主、贵族什么的…但在高岭，这个新兴的帝国，这一切统统都没有，全国最大的地主，就是高岭政府。

高岭对于士兵的俸禄足够丰厚，不仅可以保证士兵的生活，还能寄回家补贴家用。

除此之外，如果在战场上建立军功，可以得到升迁，进入帝国的政治机器里。赏赐土地、教育机会和补贴等等。

——这就有些类似商鞅变法后，秦国使用的二十级军功爵位制。

但是，自愿加入军队，就必须要承担高岭严苛的军法和训练，还有诸多繁重的徭役任务。

其制度严明，甚至可以说是严酷。但赏罚明确，秩序井然。

——这些都保证了高岭帝国有强大的动员能力，军队有充分的战斗意志。

…

好了，现在我们解决“为什么要参军”这个问题了。

接下来我作为一个新兵，就该进行军事训练，上战场打仗了。

——这时候，我们需要问“为什么打仗呢？”

从上面的帝国军事制度我们可以发现，士兵们想要在帝国的金字塔里面不断往上爬，就必须要建立军功，而建立军功就需要打仗。

对帝国而言，为了维持这个制度的运行，为了保证社会底层的流动性，都必须要打仗。

同样，发给士兵的军饷，赏赐的权力和土地，这些都不是用魔法凭空变出来的，它们需要战争来获得。

如果只是军饷，也就是金钱，多少还可以通过发展经济得到。但是权力、土地，这些无法自生产的东西，只有侵略，掠夺才能获得。

高岭人打仗的热情与其尚武的民族性格和军事传统息息相关，百年的内战塑造出的传统，确实有利于帝国的战事，但须要帝国通过战争来维持。

——这些，都是帝国必须发动战争的理由。

…

理清了这两个问题，我们可以把整个帝国的扩张逻辑描绘出来了：

首先，通过战争和征服得到土地、金钱等等。

然后，赏赐给战争中的士兵以激励士气、促进新兵的招募、保证整个帝国社会的活力、填补帝国官员的需求等等

这些都吸引更多的人加入军队，或是因为尚武精神、或是想要建功立业、或是为了维持生计。

最后，兵源补充后继续发动新的战争…

…

——这个循环，似乎很完美，但并不是无懈可击。

第一，高岭必须不断打仗，而且需要打胜仗，如果太长时间没有战争，这个制度就无法维持，士兵上升的道路就被封死，然后军队内部腐化。

第二，以军功取官的做法可以促进帝国政治的活力，但是善战之将并不等于治国能臣，这种做法会带来极大的风险。

第三，军队扩张的影响力过大，会破坏帝国内部派系的平衡，甚至可能会形成军阀割据的混乱。

第四，最明显、也是最致命的危险——帝国的人力相当有限。

因为高岭的自然环境恶劣，所以整个帝国人口稀缺。经过百年内战，人口数量更是低至历史最低点。

尽管统一后，帝国迎来几十年的快速发展，吞并北方墨国后再次得到人口补充…

但这样，估计总人口数量也仅比纳托亚略多一些，和整个龙国相比就太少了。这些宝贵的人力资源，根本经不起长久战争的损耗。

…

现在清楚了吗？这就是高岭…

一个必须通过战争来维持的制度和国家，一个渴望占有世界的女皇。

呵，这两者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我不仅上了一条贼船，还遇到了一个海贼船长。

…

作为制度的领袖，帝国最高的将军，斐珥她意识不到这些问题吗？

不，她肯定知道，因为我发现她有意识地设立了一些制度去调节军功制的缺点。

但，也仅仅是调节而已…

在这个时代，只要高岭的军功爵位制度存在，帝国就永远不得安宁。

…

“斐珥，你难道不知道这样是在透支整个国家的生命力吗？”

那日，我跟着斐珥从军库离开时，对她问。

“嗯？你是指帝国的军队吗？”她回过头，反问道。

“对啊！你知道这样持续下去的后果多么危险吗？！”

“嗯。知道。”

她嫣然笑起，平静回复。仿佛整个帝国，整个军队都是儿戏一般。

“你…难道你就不担心吗？”

“担心？朕为何要担心？”

“为什么要担心？！你这样会让这个国家崩溃的！然后又是天下大乱！”

看着她笑眯眯的脸，我气不打一处来，拽住她的肩膀，死死攫住她的眼睛，质问着面前疯狂的皇帝。

——穷兵黩武的悲剧，秦皇汉武的祸患，决不可在高岭重演！

…

“没关系，朕活着的时候，不会有问题。”

“那你死之后呢？”

“…”

突然，她停住了，笑容收敛，然后扬起嘴角，发出一声不屑至极的嗤笑。

“哈？”

“莉娅，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朕可不是什么圣母，也不是什么救世主，朕没有帮助这个世界的义务和想法…”

“对朕而言，这高岭，不！这整个世界都只是一场绚烂的烟火而已！”

“…”

看着她狂热的眼睛，我竟哑口无言。从那张淡漠的脸上，我看到了嘲讽和轻蔑，就好像站在她面前的我，不是皇妃…

——而是个愚不可及的白痴。

…

“这可…真…自私…”

“自私？亲爱的，你是不是公主当太久了，这世界哪有为未来奉献的余裕？”

向前一步，女皇捧起我的脸，让我仰视着她的权力和强大。

“对朕而言，这个世界不过是在为我运转而已！…”

…

“——朕死后，哪怕它洪水滔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