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啾!”安蕾芙妮娅打了一个喷嚏,把身上的衣服又裹紧了一些。

难以想象,前两天这个瘦弱的少女还穿着单薄的衣服。

“冷吗?”亚特兰把手伸向安蕾芙妮娅的手,“手还挺冷的。”

安蕾芙妮娅摇了摇头:“其实没什么啦。”

风从马车的缝隙中灌了进来,安蕾芙妮娅看了看前面的马车夫,露出了稍微有些忧郁的表情。

十一月了,脚边的篮子里放着给薇薇安买的厚实衣服,还有一些食品。

“感恩节…是什么节日啊?”安蕾芙妮娅的声音有些弱,“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东西啊。”

篮子里是一只大到可怕的鸡,鱼,还有牛肉,看样子就是要做一顿大餐的样子,让安蕾芙妮娅有些觉得“受不起”。

“会不会…太丰盛了?”

亚特兰笑着揉了揉安蕾芙妮娅的头发。

“毕竟是节日嘛。”

英国没有火鸡,那只鸡是治安官家自己饲养的,迈克尔将最大的那只塞给了亚特兰。

“它它它它在…在盯着我看…”安蕾芙妮娅不由自主地朝着亚特兰靠了过去,然后尽可能和那只鸡保持距离。

“没事啦,脚都是捆着的。”亚特兰这么说着,可还是向前坐了坐把安蕾芙妮娅护在身后。

“好…好奇怪的鸡,之前从来没见过…”安蕾芙妮娅稍微把脸朝一边伸了伸,露出一双好奇的眼睛,“是食物吗?在美国你们就吃这种丑鸡吗?”

要说的话也是真的挺丑的。

“我们只是在感恩节和圣诞节吃一下。”亚特兰解释道。

“感恩节你知道吗?”

安蕾芙妮娅摇了摇头。

“当年,一批英国清教徒被国教迫害,搭乘[五月花]号去了美洲,可是那里什么都没有。包括食物。”

“第一个冬天过去,就有很多人因为寒冷和饥饿而死去了。”

安蕾芙妮娅露出了野狗一样的受伤表情,把亚特兰的袖子轻轻地牵着。

“是当地的印第安人救了第一批移民,给了他们食物,庇护所和一些必备品。这才让他们活了下来。”亚特兰说,“这个节日是幸存者们用来感谢的节日。”

“这样啊…”安蕾芙妮娅轻轻地说,“所以才是[感恩节]呀…”

“嗯,我们会先做祷告,感谢每个对我好的人。”亚特兰突然笑了一声,“[感谢我的敌人,因为他让我变得更加强大]——这样的话我才不会说。”

“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冲着文森特的脑袋开一枪。”亚特兰把手伸出去,做了个发射的动作。

安蕾芙妮娅朝着亚特兰靠了靠。

“嗯,我也有好多值得感谢的人呢。”安蕾芙妮娅眯着眼睛笑了,“亚特兰,薇薇安,莉莉,还有克里斯汀,啊,对了对了!还有薇薇安的爸爸,当初总是把最好的东西给我吃。”

亚特兰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微微张了张嘴,还是笑了,点了点头。

路途很是颠簸,马车的轮胎“哐当哐当”地响起来,整个马车就像是一个摇篮,清晨的少女还是有一些困倦。

安蕾芙妮娅试探性地将脑袋靠在了亚特兰的肩膀上,从肩膀的位置悄悄地看了一眼亚特兰。

轮胎突然压到了一块石头,车身整个跳了起来,因为安蕾芙妮娅的原因,似乎将亚特兰几乎挤得快从座位上掉下去。

“小心小心!”亚特兰的手掌重重地拍在座位上以保持平衡。

“啊!对不起!”安蕾芙妮娅慌张地开始道歉。

亚特兰的手轻轻拍在安蕾芙妮娅的头上。

“笨安蕾。”他笑着说。

明明是一句责备的话,可是安蕾芙妮娅却幸福地笑了。

“安蕾是很笨呐…”她自己轻轻地说。她并没有再试着靠在亚特兰的肩头,而是[勇敢]地趴在了亚特兰的腿上。

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

就快要到了,亚特兰看了看熟睡的少女,心情有些不好,他不想回去面对拉普特妮尔。

“啊!亚特兰!”一群孩子们冲着马车跑了过来,“你知道吗?!那个女大夫!”

亚特兰皱着眉毛,实在是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不知所措。

“她问我们收钱哦!”

“十镑啊!好过分的!”

几个孩子全然不顾亚特兰身边熟睡的少女,扒着马车就这么争着说道。

亚特兰露出了非常不耐烦的表情,可也并没有说什么。

“对了!对了!文森特来了!”

“是啊!带着宪兵!”

亚特兰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凝重:“他来做什么?带着宪兵?教堂区有谁出事了吗?”

几个孩子摇了摇头。

“他回去了吗?”

“回去了!”

“我知道了。我这就回去问问。”

“别忘了跟我们说说医药费的事情啊!”

亚特兰依旧是用着不耐烦的表情。

“对吧!亚特兰也觉得那个女人很过分吧!”孩子们说道。

“不,我觉得你们很过分。”亚特兰冷冷地说,“快走吧,先生。”

车夫应声而动,马车用着孩子们追不上的速度朝着诊所的方向跑了过去。

明明马上就是感恩节了,遇上这种事情还真是堵心,当恩情被人习惯的时候,就会被认为这种恩情是理所应当的。

如果亚特兰有一天停止了对他们的恩惠,会被认为是背叛了,变心了,不再那么善良了。

总之都是你不好!孩子们会这么说的吧?

莉莉·卡尔已经在诊所门口等着了,因为亚特兰好几天之前就说了,今天是节日,需要莉莉过来帮忙,所以那个穿着靓丽,稍微有一些圆嘟嘟的娃娃脸少女正在门口抬头张望着。

其实亚特兰很想先问问莉莉,为什么入了治安官家公司股份,可是这个时候,却什么都无法说出口。

“回来了呀,诶?安蕾芙妮娅她…”

亚特兰用食指比在嘴唇前,“嘘”了一下。莉莉微笑着轻轻点了点头,表情似乎有些落寞。

熟睡的少女,口水从嘴角流淌出,睡得相当的香啊,就算是在马车里面,如此颠簸的旅途。

曾经的安蕾芙妮娅蜷缩在诊所的一角,每当有人靠近她时,她都会躲闪,就连饭菜都是亚特兰用盘子放在地上,然后躲得远远的,最好不要盯着她看,这样她才会吃完。

现在已经可以这样睡在亚特兰的怀里了啊,少年将安蕾芙妮娅靠在马车上,轻手轻脚地下了马车。

车夫正忙着搬运着车上的东西,那只被绳子束缚的火鸡转过来盯着莉莉看,莉莉皱着眉头躲了好远。

“啊,这个叫火鸡,是美国那边才有的东西。”亚特兰解释说。“治安官给我的。”

莉莉松了一口气似的说:“看来那个治安官,的确不是什么坏人呢。”

“也许…吧?”亚特兰不可置否地笑了笑。

“怎么杀呀?”莉莉皱着眉,“我觉得最好不要去叫教堂区里的人…”

亚特兰知道,如果通知了教堂区里的人来参加感恩节晚会,准备的食物必然是不够的,而且也没有哪一家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吃饭,除了已经在诊所里坐着的薇薇安。

所以这只火鸡得自己杀掉了吗…亚特兰挠了挠头,很不在行这个。诊所里只有他一个男人,其他的肯定都不敢做这样的事情吧?

“亚特兰你一个人肯定是不行的吧?”莉莉盯着亚特兰。

“嗯…”亚特兰点着头,“要不然用枪打死?”

“那怎么行啊…”莉莉摇了摇头,“还是用常规的方法吧,我去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找个人帮忙。”

常规的方法是指,一个人将鸡绑在案板上,把脖子上的毛清理干净,然后用力拽着鸡头,另一个人扬起一把锋利的斧头,然后——咻!像个刽子手一样,给鸡处以斩首。

女孩子肯定是做不了的。

“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您的东西都在这里了。”车夫站在亚特兰身后,轻轻地欠了欠身。

“那个…您可以帮我们杀一下鸡吗?”亚特兰一边掏着小费一边请求道。

“嗯…我倒是挺想的…”车夫面露难色,“可是,我下午还得去跑货,已经商量好了的,这个可不能失约。”

“即使我给你加钱?”

“这可关系到我将来的生意和信誉啊。”车夫不好意思地笑着,“实在抱歉,要不然就现在?我就把鸡给杀了?”

亚特兰叹了一口气:“可是开水和斧头什么的都没准备好,您看一个小时可以吗?”

车夫摇了摇头,接过亚特兰的小费,抱歉地笑了笑,骑上了马。亚特兰轻轻地把安蕾芙妮娅抱下来,准备先把她放进诊所里。

那只火鸡还是盯着莉莉不停地看。

“你就要被吃掉了哦。”莉莉对火鸡说。

金发的少女在亚特兰的怀里醒了过来,口水还挂在嘴唇旁边。

“呜…Mr.…嗯……亚特兰?”差点把亚特兰叫成了列克星敦先生,“我们,回来了…啊…”

金发的少女微微站稳,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伸出去,关节发出轻微的响声。

“嗯,总之,先把薇薇安叫出来吧,我们得把那只鸡处理掉。”亚特兰看着那只鸡。

“莉莉,你把安蕾芙妮娅带进房间里,别让她看。”

就这样,大概过了一个小时,薇薇安皱着眉头看着那只鸡。

“你为什么就会下意识地觉得我能和你杀掉它呢?”薇薇安问,“我就那么不像是柔弱的女生吗?”

“少废话了,想不想吃?”亚特兰开门见山地问她。

“想。”即答。

“啊。”薇薇安看着门口,表情一下子不耐烦了起来。

克里斯汀·拉普特妮尔冷漠地站在亚特兰身后。

“那个就是?火鸡?”拉普特妮尔看着那个怪异的新东西,“不愧是美国玩意,真难看。”

薇薇安深吸一口气,准备骂出很擅长的那些脏话。亚特兰连忙伸出一只手,拦住薇薇安。

“想好好研究一下吗?”亚特兰注意到,拉普特妮尔的手上,正提着镌刻着拉普特妮尔家徽章的手提箱,里面装着的,全都是手术工具,而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柔软礼帽。

“如果可以的话。”她依旧是用着很冷漠的口气说道。

房间里,安蕾芙妮娅在不停地踱步,她非常不喜欢那种被关在屋子里的感觉,这让她感觉到极其地心慌与不安。

“安蕾芙妮娅?”莉莉用着对小孩子的口气哄着她。“我之前没见过那个鸡呢,我想去看看,可以吗?”

安蕾芙妮娅点着头。

“你就呆在这里,别出去哦,我看看就回来哦。”

还是用着认同的方式点了点头。然而莉莉没有想到,安蕾芙妮娅已经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没有自主意识的奴隶少女了。

莉莉刚出门,安蕾芙妮娅就悄悄趴在了二楼窗口上,好奇地盯着楼下正扬起斧头的亚特兰。

薇薇安拽着鸡的脑袋,那只可怜的火鸡正在绳索的束缚里做着无用的挣扎,喉咙因为声带绷直而发出不明不白的声音。

安蕾芙妮娅的表情一下变得糟糕,她知道那是食物,知道那只火鸡只不过是即将出现在餐桌上的一道菜而已,可还是特别希望那只鸡能够挣断绳索,拔腿就跑。

“嘿咻!”斧头应声而下,发出一声闷响。抓着鸡头的少女在地上摔了个趔趄,血喷了她一身。

“哇!真是的!亚特兰!”薇薇安抱怨着。用袖子擦着脸上的血,“呜哇!好腥!好恶心!”

“抱歉抱歉…”亚特兰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轻轻放下斧头,也是一身鸡血地道歉。

拉普特妮尔提着箱子走上来,准备给鸡开膛破肚,好像分工相当明确。

就在这个时候,火鸡已经失去了头的身体,在案板上疯狂地蹬着腿,而切口还在向外喷着血。

包括拉普特妮尔和亚特兰这两个医生在内的所有人,都被吓坏了,莉莉更是转身就逃回了诊所。

金发的少女看着这残忍的一幕,看见了鲜红的血液。她把手轻轻放在嘴唇上,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着旋。

“安蕾?”亚特兰看着楼上吓坏了的安蕾芙妮娅,急忙大声呼唤着她,明明不想让她看见这个的。

“呜………”安蕾芙妮娅的表情变得很快,嘴唇抽搐了几下,还是哭了出来。眼泪啪嗒啪嗒地从二楼的窗户一直掉到地面上。

亚特兰跑上楼,准备安慰一下吓坏了的少女,可还什么都没说,安蕾芙妮娅就伸出手抱住了刽子手。

“好可怜啊……呜……那只鸡…那只鸡好可怜啊………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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