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无影，闪着美人的脸颊。
…
“呼！唰！——”
站在北山的树林中，我劈出一道剑风，划过落叶和枯木，带起了尘埃和腐土。腥浓的泥泞气息滚滚翻出。
奈法莉娅就在我的正前方，我知道她在哪——
她就在前方那棵树后。
那怒不可遏的情绪再一次涌出心泉，怒得让我嘶吼：
“奈法莉娅，朕给你三秒钟，从树后面滚出来！朕就不杀你！”
一，二，三…
没有动静，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你还以为我在吓唬你吗？
——既然你在求死，我成全你，这就送你归西！
一步…
我向她迈出一步，故意用力踩在地上，踩得很重，发出吱哑低沉的脚步声——
我要让她真真切切地听见，死亡是如何一步步向她靠近。我要折磨她的心智，我要让她感受这种死亡慢慢降临的恐惧。
两步…
三步…
…
猫捉到老鼠后，并不会马上把老鼠吃掉，它们会放开老鼠，让这些食物再次逃跑，然后享受这种追捕的快感，享受这种给猎物带来恐惧的快感。
因为老鼠脸上惊恐的表情，是它们最大的精神食粮。
而现在，我是猎人，公主是猎物。我要好好玩弄玩弄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公主。
我要让她明白，在朕的手下寻死，是一种多么愚蠢的选择。
…
“奈法莉娅…”
抬剑，落剑。顺着魔法的奔流，月下露出寒光的白刃发出另一道剑风，击中了莉娅身体右边的巨木——
“唰——嘣！”
那棵数人合抱粗细的巨木应声而碎，炸成无数片残渣木屑，在林木的深夜中忘我地飞舞，然后啪嗒啪嗒摔在地上，如同冬日的雪花，亦如同亡者的血花。
空气里突然传出一声微颤的喘息…那是莉娅的声音。
——害怕吗？害怕我像劈裂这棵老树一般，给你炸成漫天纷飞的血肉吗？
不，才没有这么轻松，朕才不会让你这么痛快地离开。
因为朕，是非常贪婪的女皇！
“三…”
又是抬手一剑，左侧的枯木也同样粉碎，在两人的身边，落下出枯槁萎靡的木华。
“呼…呼…”
在一片片嘈杂的声响中，我敏锐地听见她开始喘起粗气，那颗恐惧的心已经被提到嗓子眼。
——现在开始害怕了？既然知道害怕，一开始老老实实待在寝宫不就好了！
何必要来作死？！
现在害怕？！
晚了！
…
“二…”
第三剑，从左向右水平挥出，让莉娅藏身的树木拦腰折断。而这控制的高度刚刚好是莉娅的最大身高。
这一下，除了那半截断木，周围再没有任何的阻挡。
…
“呜…呜…呜啊…”
越行越近，我已经听到了她悦耳的悲鸣，躲藏在树后的她，终于到达了精神崩溃的极限，恐惧开始从眼眶中逃出，哭得如此无助和绝望。
小巧的身躯已然止不住地颤抖，自欺欺人一般将脸埋在膝盖里，看到这幅柔弱至极的模样，愤恨又一次填满整个大脑。
——你明明逃也逃不掉！既孱弱又无能，为何不好好待在宫里？！你难道不知道！上一次，你差点死在这山里面吗？！
难道你宁可死在这山里？！也不要呆在朕的皇宫里面吗？！
我这个女皇？！就这么不堪吗？！！
看见她的身影，气不打一处来的我提起便是一脚！将她狠狠踹倒在一边的地上，除了愤和恨，挫败和羞辱同样让我痛苦，更让我的动作没有一丁点的收敛，加在这一脚上的力气非常大，大到足以给她留下内伤！
——怜香惜玉？放屁！朕今日便是铁了心的要杀她！
“呜呜呜呜…呜呜啊啊啊…”
她越哭越厉害，越哭越大声，甚至直接跪倒在地上，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一点也没有皇妃的样子。
“哭…哭…你还哭…哭，你还敢哭？！”
提起剑刃，在冷夜中烁出一道清凉的月光，明晃晃地照出了她脸上的泪痕和绝望，也照出了我的愤火。
…
秋风长啸，冷得彻人心扉，契合这现在的情景，肃杀又悲恸，一个决绝的女皇去亲手杀掉她的爱人，去斩断她的执念。
——这样最后的离别，很美。
再见了，奈法莉娅！
…
“唰！——”
剑尖啸破空，却没有带起任何血花，我的手臂没有任何实感，仿佛砍在了空气上…
不，不是仿佛，它就是这样。
——我…我劈歪了？开什么玩笑？！我砍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劈歪？！！！
——不行！今日必须杀了她！决不可留下任何后患！
第二次抬起长剑，我瞄着莉娅纤细的脖子，然后同样奋力地挥下！
“唰！——”
又空了…
空虚…迷茫…一阵阵的空虚和迷茫…
惊奇地看着自己的手，对这不受控制的身体感到无比陌生…
这双手抖得厉害，它就像是完全离开了我一样，精准地避开了皇妃的身体，只削下一根根青丝，和她薄薄的裙裳。
——既然砍不准，那就刺！直接洞穿她的心脏！
将剑指在皇妃的心口，我按住自己的右手，想给她一个痛快，却再一次被自己的身体停住。
她抱着我的小腿，哀嚎起来，像是被绞死的犯人最后的挣扎：
“呜啊！斐珥，我错了！我错了！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不要杀我…”
持剑的手突然开始剧烈颤抖…
——你还在等什么？！刺啊！快刺啊！希斐珥！你快刺啊！她的话你绝不可信啊！她上一次也是这么骗你说的啊！
“呜啊啊啊啊啊！不要…呜！不要…杀我…”
脖上的动脉开始急速跳动…
——刺啊！刺啊！你这个蠢货！你今日下不去手！明日！别人就来杀你啊！快刺啊！这可不是圣母！！快刺下去啊！
“求求您！求求您！陛下！主人！我可是您的皇妃啊！我是您最爱的皇妃啊！！您不记得了吗！呜呜！斐珥！”
“我不会再逃跑了！我再也不敢跑了！斐珥！放过我吧！呜呜呜！”
——不要听她的屁话！希斐珥！刺吧！
求求你了！刺吧！
求求你了…刺吧…
…
“滴答——”
一滴温热、湿润的东西从我的脸上划过，轻轻坠在刀口上，发出迷乱的响声，被淹没在莉娅的哭喊中，却格外清晰和刺耳。
这种感觉，第一次出现在我的脸上，既陌生又熟悉。
我抬头看了看今夕的明月，像是莉娅美丽的小脸。
我意识到——
这一剑，
我是永远也刺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