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珥视角）

“昨天，似乎是有些过分了。”

我坐在昭殿，细细回想了昨晚威胁莉娅时所说的话。

——

“…送你去见你父亲…”

——

嗯…

父亲这个话题一只是莉娅心头的伤口，当时我这样说…

简直是在伤口上撒盐，更别说某种程度上我还算是莉娅的杀父仇人…

站在莉娅的立场上，确实是太过分了…

非常残忍，不留情面。

唉，在那孩子眼里，我一定又变成了那位全无人性，杀伐决绝的冷面皇帝。

——这样也好，让她明白我们之间绝无平等的可能。

…

但，后来半夜的时候，我听到她偷偷抹眼泪的声音，却又感到如坠寒渊…

她现在的情绪是什么样呢？被全世界抛弃后，又被我抛弃？这样吗？

不该这么做的，真的不该这么做的…

——心软了，希斐珥，你心软了。

是的，我意识到了，面对莉娅我心软了。并且还不是一次两次的心软，从第一次惩罚她开始，心痛和柔软就深深刻在了我的心房。

“唉…”

——想要亲近却不能亲近，想要慰藉却不能慰藉，想要尊重却不能尊重。

矛盾，重重深深的矛盾，这些乱麻一般的思绪让我倍感疲劳。

…

“陛下，您今日的状态似乎不太好呢。”

侍女推门而入，将文书放下，对我关切地问着。我抬头看了一眼，还是上一次那位说话直白甚至带刺的侍女——列维爱娜。

一看到她，我便想起莉娅那张恸哭，悲欲绝命的小脸。这让我非常难受，难受到如鲠在喉。

“…”

拿起一封文书静静看着，我没有说话。

“应该，还是皇妃大人的原因吧？”

她再次问了一句，自上一次和她简单聊了之后，她就猜到了我和莉娅之间的“夫妻矛盾”。恰好她还是个有胆子直言的侍女，便这样问道。

“…”

我依旧无言。只是对她摆了摆手，暗示她可以退下了，不要再多说些什么有的没的，给吾平添不快。

“陛下，妾斗胆问您一句，您真的直面您的的内心了吗，您是在解决问题，还是在逃避问题呢？”

——大胆！混账东西！朕做什么！轮得到你来评说吗？！

你以为你是谁？！你只是个侍女！你的地位你自己不明白吗？！

不要给你脸不要脸！

…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

我强忍着怒火，冰冷地问了她一句，威胁的意味从话语间全无遮掩地渗出。

“是的，陛下，妾在和您说话，妾在和皇帝说话…”

她浅鞠一躬，对我行礼，然后站定，看着我的眼睛，用她黑色的瞳孔接纳我的怒火——

“但是，妾更想和皇妃大人的爱人说话。”

“…”

一语中的，正中红心。这一次，我彻底没了反驳的欲望。

莉娅，这块致命的心间软肉让我生不起任何的气来。如果是两个月之前的我，早就把这位不知道尊卑为何物的侍女扫地出门了…

而现在，居然因为那孩子，连生气的欲望都没有。

——我仿佛听见了心中，发出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亦发出了什么东西架构的声音。

“有些事情，陛下做了并不觉得快乐，她也不觉得快乐，这是为什么呢？”

“…”

“朕的安排，自有朕的道理，好了，你退下吧。”

累了，我不想再和这位话里有话、暗藏针芒的侍女多说任何一句，也不想再追责她的僭越，用最后的平和去打发她的执著想法。

侍女瞥了我罩着愁绪的眉头两眼，对我再鞠一躬，然后一步一步退了出去，顺带着平淡地说了一声，平淡到令我久久无法忘却——

“陛下，皇妃大人改变了您，但并不是‘这样’。”

“…”

看着那空荡荡的门，和她离去的背影，我竟奇异地茫然起来…

——莉娅想要什么？平等、自由、尊重、依靠…还有爱。

——我在害怕什么？她的安全、我的安全、我的权力和地位。

希斐珥，你残忍，冷酷，占有欲强…但面对她，你并不冷漠、并不绝情，甚至有些心软不是吗？

这样是不是明白了？

——好吧，就这样吧…

回去和她道个歉，然后和她冷静商量一番，我也做出一些让步，她是个明白事理的好孩子，一定能明白我的良苦…

达成一个我们二人都能接受的程度，至少让她以后…

不要再因为我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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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莉娅，朕回来了，有些话，朕想和你说。”

夜晚，我回到寝宫，对着卧床这样说道，尽可能地调节了自己的语气，让自己显得温和，显得像个平易的姐姐。

“昨天晚上，是朕做的不好，也是朕的错，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这一次，没有任何迟疑，毫不拖泥带水地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承认了自己对她犯下的错误。

…

但是，我等待了片刻，并没有她的回音，也没有啜泣的莺啼。

甚至，连她的气息都没有…

“莉娅？”

阖上眼睛，发动魔法，感受自己留在她身上的魔力气息——

！！！

在北边！不在寝宫！

…

犹如万顷火药瞬间点爆我的情绪，犹如千骑平冈即刻踏碎我的理智——

这个愚蠢至极的孩子！明知我可以找到她！却依旧逃跑！明知道我正在气头上！却敢直接顶撞我！

朕放下身段和你道歉！你就用这种东西来迎接我？！

为了自由！为了离开我！连命都敢不要？！魔法，权力，威胁，恐吓，这一切，对你就无有任何作用吗？！

你告诉我？！究竟怎么样你才能不再逃跑？！！！

是不是只有让你去死！你才能明白？！！！

…

第五次的挫败横生绝望的怒火，我已经彻底无法承受自己的失败和无能。

——很好…很好！很好！

既然你一心求死，朕就彻底成全你！

这一刻，白剑出销！杀意盛放！

“——奈！法！莉！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