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就是这种操蛋的东西。

当你想要做成什么事情的时候,它百般刁难你,让你付出无穷无尽的痛苦和努力,才能达成自己的目标。

当你不想要什么东西的时候,它却弃之如草芥,如敝帚,甚至抬起双手恭敬地将其为你奉上,好像生怕你不要一般。

——女皇的信任,也许就是这样的东西。

当莉娅不信任女皇的时候,女皇相信了莉娅所说的话。

当莉娅想依赖女皇的时候,女皇却再不相信莉娅了。

能让希斐珥女皇认错,这已经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是整个高岭的大臣们想都不敢想的奢望。因为上一次大家觉得女皇犯错的时候,想让女皇认错的那个人,坟头草都已经五丈高了。

那个人的名字叫刍贤,是高岭的前任宰相,没错,就是妠斯丞相的上一任。

而莉娅呢,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好了,现在玩完了,不仅福没有了,连给你福的人都快没有了,多么讽刺,多么无助。

造成这般后果的人是谁?是莉娅吗?是女皇吗?我不知道。

——此间是非曲折,让春秋来说。

人性是最经不起试验的玩意。所以信任,是一种很珍贵的东西,亦是一种很无情的东西,位高权重者的信任更是如是。

你的朋友相信你,给你掏心掏肺,等到人家开肠破肚,剜心见血,你才说了一句——

“啊?我以为你是开玩笑的啊。”

二月之寒风,恐怕莫过于此。

古代皇宫中,大臣、宦官、后妃她们为了争宠,挤破脑袋甚至大打出手,为的是啥?是皇帝的信任,也是皇帝的权力。

——得到时浑浑噩噩不知其好,失去时心心念念后悔其行。

不过嘛,我们的莉娅小姐也不必太担心。

生活就是这样,它给了你一个打击,还会给你第二个,第三个。

虽然这是很难过很绝望的事情,但是却不值得挂念。

因为,更难过和绝望的事情,会在后面等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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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泽维齐视角)

——当高岭的女皇亲自来找到我时,我明白,我需要离开了。因为我是墨国的太师,我的心不在这里。

看见推门而入的女皇,我这样想到。

女皇阖上了门扉,非常轻巧,没有发出一丝噪音,她也未言一语,我只看见她的手里提着一盏透明的玻璃酒杯。

我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一杯鸩酒。

酒杯很漂亮,上有细颈,下开小肚,线条流畅,做工雅致。杯子的正面雕着盘曲的花纹,而那花纹我再熟悉不过——

那是祖国的国花。

她坐在椅子上,把毒鸩放在了桌角,我站起,对她恭谦地行礼,但是,我只行墨国的礼节。

“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高岭的女皇首先开了口,声音清丽淡雅,却含着细微的柔和,仿佛对着一位旧友在说话。这种熟悉的客套我见过很多,女皇做得非常自然,如果是初见她的外人,也许会觉得她真是个非常温柔的女子。

“女皇您多礼了,这是在下的本分。”

自莉娅殿下被俘后,我被迫住在这间小屋内,协助高岭人进行地方政权的交替,包括对墨国的地方官、司法吏的变更,还有税制的调整等等。

既然已经沦丧于敌人之手,就不必要再为百姓们增添负担了,平稳的过渡既利民生,更利社稷。

本来应该计划是三个月完成的工作,我竟没日没夜地压缩,在两个月内便做好了。没想到我年迈七旬,还能使出这般精力,恐怕是在重压和极端的情绪下,透支了未来的生命。

——这倒也无妨,我早就知道会有今天了。

“这是你应得的,一个体面的结局,一段体面的历史。”

女皇推了推酒杯,对我暗示道。

——只要我按照她的想法,了结了这一生,她便帮我记好后事。

我知道自己是亡国奴,也不可能奢望什么追封谥号,只要她能客观地记下我的历史,我觉得我就心满意足。

为了莉娅殿下,背负千古的骂名,似乎并不沉重。

再说了,老身六十年前只身进入墨家官场的时候,就决定献命于列昂长兄,怎可能是为了荣誉或俸禄呢?

——万钟家财?百世流芳?何加于我!

已经半只脚进入棺椁中的我,也不再有什么激愤和不满的情绪,只徒留下一缕伤感和曲终人散的悲凉。

想我奋斗了六十年,最终还是将一切付诸东流,墨土子民千百万,尽无一人留英魂。

实是悲哀,悲哀啊!

这一条大船,它艰难航行了数百年,无数志士贤人为此献出青春。

在臣接手的时候,已经残破不堪,千疮百孔,无一处不堪补漏;臣战战兢兢,敲敲打打六十余载,却终不济之。

列昂长兄!各位墨家的先人们!

——臣,愧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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