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回到家里，司晨抱着装有衣服的袋子，敲响小木屋的门。

……

没有回应。

“主人？我进来咯？”

司晨直接开门进去了，现在，两人的感情有所增进，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拘束了。

“果然不在吗……欸？”

小木屋里面空无一人，妮妮也不在，但是，棺木罕见地合上了，明明一直以来都是打开的，毕竟是莎莉用来睡觉和存放东西的地方，把盖子搬来搬去非常麻烦。

是因为藏了什么东西又不能让自己看到吗？话说这个棺木里面到底放了些什么？怎么感觉里面什么都有……有空问一问主人吧。

司晨把衣服收进衣柜里，等明天跟主人约会的时候再拿出来——如果主人答应的话。

“约会吗……说起来，主人到底去哪里了？在洗澡吗？”

咯咯咯……

“欸……呀啊啊！”

身后传来棺盖挪动的声音，下一秒，司晨的腰就被环抱住，被猛力甩进棺木中。

不需要感到疑惑和害怕，在被抱住那一刻，腰间传来的那种触感，司晨立刻就知道这是主人。

不知不觉地，跟主人拥抱已经是常事了，这种体感已铭记在心，虽然羞涩，但不再拘谨。

不过，被她突然间拉倒下来，还是会被吓到。

“好痛……”

“唔！”

“哇啊啊！”

莎莉又抱住司晨，左臂勾着侧腹，右手摁住司晨的胸口，一条腿从侧方绕过来勾搭在司晨的大腿上，把脸贴在司晨的长发上，已经把他整个身体都锁住了。

“主人！您，您这是在干什么？”

“……”

“主人？”

没有回应，四肢的力量却稍微增加了一点，生怕司晨会从自己身上逃走。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我不会离开你的，所以……”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我一直……都知道……”

“主人……”

莎莉的声音越来越弱，光是听着就觉得她很难受。

这又是怎么了？早上还娇滴滴的，怎么一到晚上又变成这样了？

“主人，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发生什么了吗？”

“……呜唔。”莎莉摇了摇头。

司晨当然是不会相信的，经历过之前的事情，司晨可以百分百确认现在的主人很痛苦，这种感情绝对不会无端端产生，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是……不可以说的事情吗？”

“……”

“唔……”

既然主人不说，那就只能自己猜了。

现在，会让主人感到伤心的是什么呢？应该就只有“离开”这件事了吧？但她刚才都说了，她相信身为仆人的自己不会离开……也就是说离开的不是自己，而是主人。

“主人，您……要回去了吗？”

“？！”

一听到“回去”这个词，莎莉的身体便失去了力量，就像收紧的弹簧在一瞬间全数绷断，而断开的不仅是她的力量，还有她的思绪——被仆人说中了。

“……主人？”

“为什么……”

“欸？”

“为什么……你要这么说？”

“因为……因为主人很害怕啊，这几天，您一直害怕会离开吧，如果不是我离开的话，那就是您要回家了。”

“……”

“是这样吧，主人？”

“……！”

莎莉没有回答，身体逐渐找回力气，再次把司晨抱紧，力量比刚才来得更强。

果然是这样吧？司晨在心里作出定论，如果自己答错了，主人会立刻否定，如果说对了，还是件伤心的事情，她一定会闭口不谈，以此来逃避。

也就是说，“回去魔王城”对主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主人，您不愿意回去吗？”

“……”

“其实，能回家不是一家好事吗，既然能够让您回去了，就说明您的哥哥平安无事吧？不应该感到高兴吗？所以……”

“一点都不好！”

“欸……”

“根本……一点都不好……”

“主人……”

莎莉的声音有点沙哑，吸了下鼻子，看来已经哭了。

这么不愿意回去魔王城吗？还是说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

“主人，该不会……那边又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呜唔……”莎莉贴着司晨的后背摇头，“哥哥他没事，他成功了，我已经可以回去了，可是……这样的话……我跟你就……”

“……要解除契约，对吧？”

“……嗯。”

莎莉贴着后背点了点头，但司晨感觉不到其中的力量，而且，抱着自己的双手又松开了。

“……”

“……”

都说不出话来，都需要再次认清这个事实，特别是司晨，这对他来说实在太突然了。

解除契约吗？也就是说，再过不久，两人就不再是主从了，两人间唯一的羁绊就消失了。

明明这是注定的结果，自己一早就该认清的，不知为何，现在竟然会难以接受。

好不容易跟主人拉近了关系，现在就像家人一样，生活是如此的美好，还以为自己能够找回过去的那份温暖，结果，就在自己准备沉溺进去的时候，自己再次被拉回了现实。

也对呢，主人离开家这么久，也该回去了，这个临时的住所本就不适合她。

果然，自己跟“家人”这种存在没什么缘分呢，到头来也仅仅是一点安慰罢了。

对主人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不用继续留在这个危险的敌人领地；对自己来说，绝对是天大的喜事，只要主人一回去，从此断绝往来，再把事实掩盖起来，自己就能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去了。

所以，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好事，都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生活中去。

可是，为什么，心里……很难受……

“仆人……”

“欸？”

莎莉的呼唤让司晨回过神来，听她的声音，并不像作出了什么决定，其中的伤感并没有褪去。

“如果，我离开了，你会高兴吗？”

“高兴？主人，您这是……”

“我跟你，我跟人类，也只不过是敌人，所以，我离开的话，对你来说是件好事吧？而且……”莎莉犹豫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一直以来，我也只是在利用你，让你来保护我的安全，现在，都已经结束了，那你就……你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那你就……自由了……”

“主人……”

“是这样的，对吧……”

并不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话，主人绝对不会这样想，所以，司晨并不会因此害怕或者生气。

“主人……是不是，有谁跟你说什么了？”

“……”

没有回答，也就是默认了，能让主人动摇的，也就只有她的哥哥吧，应该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那位兄长传话过来了。

但是，无论那个人对莎莉说了些什么，都跟自己没有关系，也仅仅是主人的兄长罢了，自己关心的只有主人一个，而且，明明是兄长，却让亲妹妹如此伤心……总觉得很生气。

“主人……”司晨把莎莉的手拿开，转过身，把她抱紧在怀里，“您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欸？”

“我是您的仆人，在您心中，我到底是怎样的，都是由您来决定 ，没有必要在意别人的话吧，就算……那是兄长的话。”

“……为什么，你会知道？”

“能让您如此动摇的，也就只有那位了吧，对您来说，比我更重要的那个人……”司晨哽咽一下，“在他面前，我也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不是的，”莎莉也扑在司晨的怀里，抱紧他，“不是这样的！哥哥比你重要什么的，我绝对没有这样想！对我来说……仆人你……你是……”

“……啾。”

“？！”

司晨冷不丁地在莎莉的额头上亲了一口，手臂在她身后抬起来，抚摸着她的脑袋，问道：

“讨厌吗？”

“……呜唔。”

莎莉摇摇头，把脸贴在司晨的胸膛上。

“安心了吗？”

“……嗯，好点了……”

可以感觉到主人的抽噎声渐渐平息，司晨也就放心了。

不管发生什么事，现在的司晨都会把莎莉放在第一位，魔王、魔族、别离什么的，都在这些后面，安慰主人才是仆人的第一心愿。

“谢谢您，主人，您这么说，我很高兴。”司晨把脸贴在莎莉的头发上，接着说道：“既然主人您是这么想的，那就不需要在意别人的说法了吧，我在您心目中，就应该是您希望的那个样子。”

“……嗯。”莎莉点了下头，“仆人。”

“嗯？”

“我离开的话，您会生气吗？”

“为什么……要这么说？”

“明明是我命令你不许离开的，结果……到最后，是我离开你了……你不生气吗？”

“不，我怎么可能会生您的气呢，而且，你不也说过吗，要带我回去魔王城，跟您一起生活……如果，没有那种选择，您只能离开的话，我……”

司晨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说什么。

如果主人离开之后，自己也只是回到平常的生活而已，在最初遇见主人的那一刻，自己就是这样期待着的，所以，如果主人离开的话，应该感到高兴才对。

但是……

“我也……不想主人离开啊……”

最后，自己却说出了这句话。

即使知道主人会离开，到最后一切重归于无，剩下那仅有的回忆，就像梦境一般虚无缥缈……自己也不希望这个梦境就这样消失，想把这个梦延续下去，即使只是短暂的一秒，也想继续沉浸在其中。

“仆人……谢谢你！”

听到仆人的心声，莎莉释怀了。

一直在担心，如果自己跟仆人说了这些，他会不会生气，责怪自己抛弃他，但是，现在，终于不用害怕这些了，仆人他还是这么爱护自己。

但是，这也只是一方面而已，信上所说的，还有一些事情，自己并没有作出决定，被仆人这么一说，反而更加摇摆不定了。

不过，都不要紧，这些答案，跟仆人一起慢慢寻找吧……如果时间还来得及的话。

现在，暂时让自己沉浸在主从相依的世界中吧。

有仆人在的话，绝对，不会有问题的。

……

……

在小溪旁边，妮妮安静地呆在水中，任水冲刷自己的身体。

“……嘎……啊……呃……”

（？！）

忽然，它听到了水中传来了声音，立刻把身体收紧，警惕四周。

……

但什么都没有发现。

（……？）

刚才那个声音有点颤抖，就像绷紧的薄钢片被拨动一样，不像是生物的说话声或者吼叫声。

大概……是错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