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妠斯视角）

合天宫 正殿内

墨国公主的离去让大殿显得有些寂寥，四周铺陈的玉砖反射着暗淡的日光，映出了王座上陛下的脸。

陛下活动了一下坐得有些僵硬的身子，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依在王座的靠背上，她合上眼帘，开始小憩。

从殿外进来的我看了看阖上眼睛的女皇，直截了当地问道：

“皇上，您真的要纳这位公主为妃吗”

“嗯”

“…恕臣愚钝，臣无法理解介中意义”

我眉头略微一蹙，不禁开始思考女皇此番作为背后的深意。

“没想到妠斯你也会这么问啊~”

女皇音调微扬，眼神戏谑地看着我，打趣似的说道。

“抱歉，陛下，臣惶恐”

“丞相，朕问你啊…”

陛下站起身来，踱步到微臣的身侧，透过殿门看着外面澄澈的天空，那双明光闪烁的美眸里透露出海一般的幽深，认真地问道。

“——就刚才这位公主的表现来看，你对她评价如何？”

“嗯…”

我努力回想了片刻，让刚刚女皇与公主交锋的一幕幕重现在自己的眼前，然后尽量客观地给出了自己对公主的评价：

“直白果敢，气质坚毅，临危不乱…”

“然后…战略头脑清晰，洞察透彻…”

“最后…她敢于只身前来面对陛下，具有非凡的魄力。”

陛下听罢微微颔首，表达了对我的答案的认可。

她的双手背在身后，气质森严，重新回归了往日高岭之王那不可侵犯的凛然，这熟悉的气质正是她足以统帅帝国，驾驭这架马车在时代的路上奔驰的利器。

“没错，朕刚才有三次试探于她。”

“第一次，朕故作诘问，她以理为据、对答如流；第二次，朕故作杀心，她以身犯险、方寸不乱…”

“只是第三次的时候，朕说，要她委身于我…”

“她却突然间不知所措起来，和一开始的样子判若两人。”

女皇想起刚刚公主面对自己要求时的惊惶，感到一阵阵好笑，一束春光沐在她的脸上，融化了威严的冰山，透露出一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前面的时候成熟冷静地不像是她这个年纪的样子；后面却又稚嫩羞怯地像是怀春的少女，前后反差之大实在是令人惊奇，这位墨国的公主真的很有趣…”

“不过这并不妨碍她才能的出色。如果说她的父亲，也就是与我们作战的那位国王，他的能力有十分，那么他女儿的能力可能有十五分，甚至更高。在七月前后，朕明显地感觉到，墨国军队的指挥风格变化巨大，估计那就是她刚接替她父亲的时候…”

“她尚未登基，缺乏磨炼，但已经是块难得的璞玉。她的天赋不低，却没有辅以充足的经验，估计她的父亲也是逝世不久，才没能让她充分发挥自己的才能。如果让这位公主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的话…”

女皇转过身来，面对我，言半即止，似乎在暗示自己说出她想要的答案。

我看了看女皇的眼睛，顺着她的心意说道：

“——必然会成为很棘手的敌人。”

“如果让她离开这里…”

“——对我们也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所以…”

“——所以陛下便以皇妃的名义，将她留在高岭皇宫内。”

“对，但这只是理想中的计划，最差的情况就是这位公主绝不肯寄人篱下”

陛下的语气再次冰冷起来，冰冷得不带一丝同情或怜悯。

曾经无数次亲征沙场的陛下，骨子里那股杀气和血腥，是挡也挡不住的。

“如果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答应朕，朕将杀了她。”

“朕绝不能放任一个潜在的敌人成长为我们的威胁。朕的东西，不可由任何外人染指。”

“不过这位公主倒很识趣地，没有让朕失望，也不枉朕对她的期许。”

“…”

每当女皇语气渐冷的时候，我便沉默地低着头，这时候只需要默默地听陛下独言便可。我悄悄用余光瞄了一眼女皇，看见女皇的脸上虽然不露声色，但眼角略微眯起，唇角缓舒。这些都告诉我——女皇现在心情不错。

作为位极人臣的丞相，我已经侍奉女皇许久，对她的脾气秉性自是知晓，看来现在女皇对那位异国公主着实是非常的中意。

现在女皇正值欢欣，这毫无疑问是一个了解其心意的好机会。

“臣知晓，但臣还有一事不解…”

“说。”

“可以留下这位公主的方法有很多，陛下何必动以皇妃之名，如此是否有些草率？”

“嗯，这确实是个好问题，刚才朕也想了很多种方式让她留下来，但都不太合适…”

陛下抿了抿嘴，然后继续道：

“首先，这位公主的眼神告诉我，必须要给她平等的对待——至少是名义上的平等，她才有可能留下…”

“妠斯啊，你不觉得这很有趣吗？朕甚至能感觉到在她身上，有一种深入心髓的——对尊严和生命的平等的追求…”

“就好像…她是在一个充斥着对人与人之间平等之追求的氛围中生活长大的一般，但在墨国境内，真的有这种地方吗？”

“...”

“第二，朕这么做，也是为了避免下面的麻烦，在宫内工作的大臣们大多知道朕一直未有纳妃婚娶，如此做也了断他们借机攀附朕的念想，况且朕也决不会允许外戚干政…”

果然是符合女皇一贯做法的行为呢，陛下的控制欲比任何人都要强，但是陛下对其表现的分寸拿捏地非常好，在整个皇宫内，大臣们既不会觉得很拘束，也能很好地记住身为臣下的本分。

外戚，这种不安全的因素，虽然以皇上的手腕可以加以利用，但是在皇宫里引入这些利益分子，就不是那位君临天下的皇帝了。

陛下还是那位我熟识的陛下，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想到这里，我点了点头，正准备向皇上行礼离开，却被她接下来的话惊地心性骤变。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朕——”

“说不定真的有点喜欢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