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知道我(下)

by落落不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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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花树。

这个名字第二次跳进了岳珊的眼中。

第一次的身后是在公墓里,那天晚上虽然只是扫了一眼,但是由于名字很奇特,自己也一下记住了。公墓上那张很好看的照片和一个少见的名字,自然而然地进入了自己的脑海之中。

廖槐没有告诉自己,一只跟在他身边的女鬼叫做什么名字,但是岳珊一下子猜中了“花树”的姓名。

她本身也是将信将疑。

可是廖槐这个最怕鬼的家伙,竟然跟鬼那种不存在实体的东西聊天。

等等——

她岳珊为什么要信了廖槐的话,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岳珊寒意愈盛。

在宿舍里左想右想,抱紧了被子对着空气大喊大叫,要将脑海里疯狂的想法甩掉。忍不住发了短信给廖槐,问他在干什么。没想到手机一震动,传来一条简讯,上面写着“我和那谁出去买东西了”,岳珊的汗毛立刻全部竖了起来,她跳下床冲出了门外,一路拨打廖槐的电话,但是无人接听。

不会吧吧吧吧吧……

真撞邪了???

快点接电话啊大爷!!!

求你了快点接电话啊!!!你不要阳气,我得替阿姨帮你留着一条命啊!!!

手机轻轻一震。

“喂?咋了?”在岳珊祈祷之中,廖槐终于接通了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嘈杂的信号不好延迟声。

“你是不是跟那个女鬼花树一起?!”岳珊脱口问道。

“你怎么知道她名字的,我没告诉过你啊?”

“别管这个了我的爷,哎呦喂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罪过大了去了!”

岳珊的声音隐隐约约染上了哭腔。

可是因为信号干扰的缘故,哭腔听起来并不真实。

“怎么了?要我带东西回去吗?”

“带带尼玛的东西,早知道真这么邪门,我宁愿我什么话都没说过!什么鬼来我都不乐意!”岳珊开始语无伦次。

“你——说——什——么——?”廖槐隐隐有些透不过气。

“我说——”

岳珊忍不住吼了起来:

“我要取消那句话——【如果是这个鬼的话,我也乐意了】的这句话,取消!不算数!

所以——!!!

所以廖槐……

明天陪我去医院看看吧……”

后半句几乎是央求。

廖槐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看向花树那边。还好,花树正围着十盒披萨团团转,计划着这要是供奉给自己得赚了多少。

“我没事的。”

廖槐挂了电话。

“廖鬼啊,来这里看看,这个口味我活着的时候都没有吃过哎!你们这些人真有口福!”

花树很少喊廖槐,一般直接忽略木字旁,喊廖鬼。

“羡慕吧,嫉妒吧?傻不拉几的。”廖槐笑着骂道。

“嗯!”

花树做出咽口水的动作,一脸痴笑地盯着中间一盒披萨。

7.

花树正打算将十盒披萨在廖槐不注意的时候吸个干净。

鬼吃东西,吃不了形体,只能吃上面的气。比如披萨的气被花树吃了之后,再好吃的的披萨都跟石头一样难吃。

就在花树准备嚯嚯嚯坑廖槐一顿贡品的时候,忽然间觉得空气中晃动着不安分的分子。

时空扭转,空间变形。

“2018号,花树。”

一个老者沉稳的声音在他背后倏地响起。

“守门伯伯,怎么了?”

明知故问,心里早就有了语气,却仍然存着侥幸。

“岳珊已经取消你的通行证了。”

老者的口吻没有变化,他见证过太多这样的情况,对于眼前的少女鬼来说是天大的事情,但是对于他来说不过只是一个日常。

“哦——”

花树脸色沉了下来。

在沉重的打击之中传来异常平静的声音:

“再给我一晚的时间。”

……

廖槐等了很久,忍着饥饿没有打开色香味俱全的披萨,他决定再等五分钟,要是花树还没有现身,他就分给宿舍楼的狐朋狗友们吃了算了。

但是左等右等花树这个馋鬼都没有来,廖槐决定找找看这个飘忽不定的家伙,顺路教训这个丫头几句,哪里有鬼还会路痴的。

他已经充分做好热身运动,到时候就算是花树逃回公墓的方向也不会放过鬼了。

没想到等到他兴冲冲要去周围找找看那个不知好歹的女鬼时,却听见手机传来震动。

【发信人:无法显示

内容:我得走了。】

这个死丫头——!

8.

廖槐是在公墓里找到花树的。

白天还找不到,得到了夜色降临的时候才找到了花树。

天气其实一点都不冷,但是廖槐进入公墓的时候觉得阴风阵阵,这满世界的黑暗,仿佛要吞噬了他一样。

廖槐几乎是闭着眼睛跑进去了,一进门就大喊:“花树——!”

前方是空洞的黑暗,只有他的空荡荡的回声。

他心里有些沉甸甸的东西涌上来,压得他无法喘气。

背后一冷,鬼气森森,一只手冷不丁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吓了一跳,回过头果然看见花树奸笑着看他:

“我都说我要走了,你还要找过来,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死丫头,你这个白痴,披萨都冷了。”

廖槐下意识地拉了拉花树的手,但是没有拉动。这死丫头,连短信都能够干扰发出去了,怎么就不能实体了呢?

“我回不去了,通行证失效。而且,一旦通行证被否决,便是对鬼的鬼品否决,我们就永远没有资格再出去了。”

什么鬼?

“你回去吧。”

花树不知道从哪里抽出小手绢挥了挥准备道别。

“笨啊,你。”廖槐拍了拍胸脯,“我找岳珊说说。”

“没用的——”

花树摇了摇头,坐在自己的墓碑上,扬起好看的下巴看着漆黑的夜空:

“我死得太久了,守门伯伯说也许我死得太突然了,死得时候一点记忆都没有。后来还是新来的鬼,才跟我说,原来我死的消息还上了电视。”

廖槐有些烦躁,一点都不想听花树讲下去:“别说了,你跟我走。”

“我好像是被杀死的,分了尸,尸体投放在各个垃圾堆里。”花树吐了吐舌头,“是不是死得很恐怖?”

“说这个做什么……”

廖槐叹了一口气,终究拧不过一只鬼,默默地坐下。

“但是很可惜呢,据说凶手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花树顿了顿,嘴角抿着笑,似乎在讲别人的事情,“说来很好玩的,我好像是在回家的路上,就这么无缘无故消失了,然后无缘无故死了,无缘无故上了新闻——”

“我帮你找凶手吧,说不定你能成佛了……”廖槐喉咙有些梗塞。

“来不及了,你看,我都这么透明了。一会儿一阵风吹来,说不定我就散掉了呢。”

花树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廖槐肩膀上,道:

“虽然这样说不合适,但是能够跟你有这些记忆,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廖槐,我的存在只有你知道,你可不能忘记我啊——”

不要忘记我。

因为我在这里,只有你看得见,也只有你知道。

反反复复,如同情人的呢喃。

“嗯……”

廖槐低头应着:

“早知道我把披萨带过来,那个口味你垂涎了很久了……”

然而身边没有任何回应,转过头,花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散了身影,只剩下墓碑上的照片笑得那么灿烂和温暖。

9.

走吧——

在心底里催促着自己,廖槐失魂落魄地走回了宿舍楼。

他没有着急上楼,却转而走向了生物楼后面的小山坡。小山坡没有围墙和路灯,阴暗危险,时常有不法分子出没,因此学校锁上了门,不让学生进去。

但是廖槐今晚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去小山坡那里看看。

他是学校最出色的生物课种子选手,包青天班主任私底下也给他配了一把钥匙,让他可以有时间来这里研究研究动植物。

生涩的锁一下子被钥匙打开,发出吱呀破音了一样的声响。

廖槐走上了长长的漆黑的楼梯,身影消失在黑暗的一端,很久之后才出现在小山坡顶部一株樱花树的树旁。

樱花树被照顾得很好,枝叶繁茂。

一个身影拿着铲子铲着地上的土块。

廖槐挖出了一个坑,坑里面有个防水塑料布包。

把布包打开来的时候,掉了一个名牌下来。

这时候,口袋里的手机嗡一声来了一条简讯。

包青天班主任的来信——

【廖槐,恭喜你。你的论文《从解剖学的角度阐述人骨的抗打击能力》已经通过,这次又为学校争光了!!好样的臭小子!!】

廖槐没有精神回复班主任的信息,将手机随手塞到口袋里,继续仔细抖开布包,原来上面是一把生锈的砍刀。锈迹如血,掩盖了刀的花纹。廖槐捡起了名牌,擦掉上面的泥土,露出了“花树”两个字。

我不会忘记你的。

你的事情只有我知道。

因为——

你的事情,只能我知道啊,傻丫头。

他呢喃着将名牌跟砍刀重新放好,把布包包好,垒上泥土,种下草木种子,这才离开。

寒风萧瑟,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披萨披萨,回去吃披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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