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惯式的释放了一个降低存在感的小法术,冥华没有引起什么波澜地和松阳银时一起走过了村口。

真是相当平凡的景象,她想。

这个小村和百余年前幻想乡外界并没有什么不同。没有什么神明,也没有什么妖怪,也不见了阴阳师或是其他些什么。只有一些不入流的武士。挎着刀,摆着一副高傲的样子在街上闲逛──大概是做了巡捕之类的官职吧。不过约莫也只是个闲职,因为在这里的大概无非只有两种人,一种是见了那粗糙的刀具便心生恐惧不敢造次的一般平民,一种是无论这种货色来多少都阻挡不了自己行动的异常。冥华当然是属于后者。松阳也是。而银时……还需锻炼。

走过稍热闹些的街道,周围的环境再次改变。不再是那种城镇化的房屋集群,而是一片未经太多开发的地域,只是零零散散地分布着一些房屋和田地。照现在的话来讲,应该说是郊区。

“马上就到了哦,银时,风见阁下。”

“啊?”

从男人的背后探出自己的脑袋,男孩似乎总带着睡意的死鱼眼微微睁大着看向前方。

视线之所及中,一个并不算大的院落慢慢显露出来。

“那个吗?”

“嗯,就是那里哦。”

“是吗……”

放下指向前方的手臂,银时又缩了回去,不再言语。

“……”

「那就是松下村塾……」

冥华看着已相距不远的那个围起了篱笆的宅子,挑了挑眉毛头。

时间大概不过是上午九点,村塾里却只有几个孩童,这是不正常的。印象中的松下村塾,应该是一个比较受欢迎的学堂──相对于那些只有高贵的武士们的后代才有资格就读的贵族学校,这里既没有任何身份要求,也没有太高的学费。更主要的是,身为老师的那个男子,那位总是笑着的,文质彬彬的武士大人实在是太容易让人信服。所以附近平民家但凡有适龄的孩子,便多是送到这里来就读,有的甚至直接就在村塾住下。在上课时间,村塾里的孩子多了不说,二三十人应该总是有的。

「看来他开起这个村塾的时间还不是很长……」

“嚯啦,银时,下了吧。”

蹲下身子,松阳微笑着拍了拍身后男孩的脑袋。

“切。”

从松阳不算宽阔的后背上跳下,银时看着这个陌生的院子出神地呆在原地。

“还有小半个时辰才开始上课哦,银时,你先去和里面的孩子们打个招呼吧。”

笑着揉了揉银时的小脑袋,松阳取下腰间挂着的武士刀,郑重地递给了银时。

“按照约定,她就拜托你了哦。”

“……啊。”

沉默了片刻,银时接过松阳递过来的刀,随后头也不回的向村塾里面走去。

“……失礼了……那么,风见阁下。”

直到那个银色的身影消失在自己的视线,松阳才转过头来,看向冥华。

“我有些事情,希望能够向您请教一下……”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起来。

“好啊。”

点点头,冥华并不觉得意外。在松阳没有第一时间拔刀向她攻击的时候,冥华就知道他应该是想和自己谈谈的。

“多谢……那么,请随我来。”

微笑着鞠了一躬,松阳转过身走入院中。

紧随其后,冥华来到了作为教室的那间大屋子的后面。这里有几间普通的和式小屋。看那屋外晾晒着的衣衫,估计是松阳和孩子们的住所吧 。

拉开一个房间的门,里面显出来的是一副简易的客厅样式。暖白的墙壁,浅绿的榻榻米,有些旧了的坐垫和矮桌,还有放在便宜托盘上的便宜的茶壶与杯。

“请坐,我去沏茶。寒舍简陋,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微微躬身,松阳端起托盘离开了屋子。

“……有些不习惯了呢。”

依照记忆里的做法跪坐着,冥华觉得很是别扭。

幻想乡世界里,椅子这种东西很早以前就出现了──虽然传到霓虹的人间似乎也就是两百年前的事──而这么多年住在西式的梦幻馆里或是现代化房屋里的冥华,其实已经有时间没有这么坐着过了。

她的体重和相同体型的人类女子没有什么两样,当然不可能给她的腿造成什么压迫。大概只是心理原因而已吧。

「松阳……他准备说什么呢……」

或许是请求自己杀了他吧……那是他,一个不老不死者唯一的愿望吧。

正当她刚开始出神思索时,松阳却端着茶,回来了。

“久等了。”

松阳将茶杯递到冥华的面前。

爱上红茶已有多年,冥华一眼就看出杯中这是好茶叶,却被很随意……或者说,仓促地对待了。

依松阳的性子,普通来说是不会发生这种情况的。

“你有些心急了。”

“……”

闻言,松阳浑身微微一震。片刻过后,他才无奈地点了点头。

“是。不过……无论如何,我也压制不住这种心情了……”

极端正地跪坐在冥华面前,松阳俯身行了一礼,而后迫不及待地抬起头,问道:

“风见大人……您,到底是什么……生物?”

“妖怪哦。”

微微一笑,冥华直视着松阳灰色的眼眸。

“大妖怪,自然之主,现年三千岁──爱喝红茶和酒,爱抽烟,爱女儿和弟子还有邻居们,爱生活──以后还会一直活下去。就这样。”

“……”

松阳愣住了。不知道是被冥华那比以往跳脱而不着边际得多的自我介绍惊到,还是单纯的被面前笑着的是个妖怪这件事情所惊到。

“……”

细细地看着眼前人如画的眉眼,松阳沉默了良久。

“您……未曾厌倦吗?”

厌倦吃饭,厌倦睡觉,厌倦杀戮,厌倦失去。厌倦了眼所见,耳所闻,心所想。厌倦……孤身一人。

他体会过世间万事,只剩下死的永眠未曾得见。

「为什么……活了三千年的她……」

“因为有人陪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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