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秦人将营寨全部推进到第一道关城门口,并派遣重兵守夜,其实诸侯联军也没有勇气与实力偷袭他们。

按照陈轸与瑶光商量的结果,联军又加派四千兵士从关内小道连夜上山,一边继续准备滚木擂石等防御工具,一边多携带强弓劲弩,并把近半数的箭支带上山去,居高临下,弓弩的杀伤效果最好。

山上的韩、魏驻军篝火烧的正旺,一来是入冬后寒冷异常,二来也是为了告诉秦人,我们有大批军队埋伏在两侧,远望过去,漫山遍野都是点点火光。

有了白天的教训,陈轸专门派两员禆将统管两侧伏兵,一切行动听从关城内旗号的指挥,务求发挥最大的效果。

在第二道城门负责防守的一线兵士皆为陈轸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如果第二道防线被突破,成皋基本就可以宣告守城失败,胜负在此一举。

不眠之夜。

第二日辰时刚到,冬季的中原地区此时天还未全亮,秦兵已经浩浩荡荡杀奔内城而来,这次打头阵的不再是死士而是重甲部队,后面跟着身着轻甲抬长梯的爬城部队,他们要用传统的攻城方式。

弓箭对重甲的穿透力极差,于是陈轸命令摇旗,通知伏兵以落石攻击,而弓弩射击的对象则是后面的爬城兵,城上、山上三管齐下,这一波攻击并未奏效,没有一架长梯能立在城墙之上。

而事情远未结束,秦军立即展开第二波攻势,接着是第三波,从高处望去,后面还有第四波、第五波……

山上的滚石本来就不多,昨天用掉了大半,晚上补充了一些却也是杯水车薪,饶是身处山中,但想找到大量大小适中的石块也不容易,要么是太小没有杀伤力,要么是太大自己也搬不动,在秦人发起第三次攻城之时,已经无石可投。

发现山上只有箭矢,没有了落石,秦军立即将后备的几个进攻梯队进行了整合,开始总攻。

看着乌泱乌泱的秦军扑向关城,雨爰只得再度启动她的术法,雨爰的能力并不仅是影响秦人,同样能够对守城的韩、魏军产生作用,只要是在术法范围之内,都能打心底产生一种"拼死也要保护关城"的念头,并为之作战。

城下正在爬梯子的兵士忽然倒戈,自己推倒了这些攻城利器,并与后续的秦兵战在一处,而这一次秦人并没有后退,没有得到军令而后撤等于送死,前进或许还有百分之一生的可能,后退连这百分之一的概率都不存在。

雨爰的能力逐渐减弱,城墙两边的秦人已经恢复了理智,然而后续部队却没有放过这些"背叛者",将他们全数歼灭——杀逃兵和变节兵士也是有军功的,在军制的催化之下,秦人已彻底化为心中只有战斗二字的鬼神。

"不行了。"万俟雨爰声音微弱,随时都要昏过去的样子。

歆妍忙把她架回营帐,她们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二十多架长梯搭在城墙之上,梯上有搭钩抓牢城垣,兵士一手持盾,一手舞着长剑,不时有人中箭落下,更多的人聚集在城下等待攀爬,远远看去,好似是蚂蚁大军整齐地攀墙而上,秦军的组织纪律真不是盖的。

韩、魏联军没有了万俟雨爰的"鼓励",士气变得低落起来,秦军越是勇猛向上,他们心里的畏惧越多,仅凭弓箭又很难击穿大型橹盾,从城上看下去,盾牌愈发逼近,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即将破城之压抑感。

正在此时,城下秦军发觉周围气温骤升,接着木制梯子开始冒烟、起火,城墙顿时多出二十几条燃烧着的火龙,上面的兵士纷纷耐不住高温从上跃下,有的翻滚着试图扑灭火苗,有的落下来时已然丢了性命。

短短半刻时,所有长梯化为灰烬,部分黑灰还沾在外城墙,一副烟熏火燎的景象。

没有了攻城必备的器械,秦将立即命令前军后撤,从后队又派出一彪人马,十架长梯前来,这次刚刚行至两道城门之间,长梯便着起火来,仔细观察,长梯并非由一个起火点蔓延开来,而是瞬间被整体点燃,旋即燃尽。

秦将见状,也一时没了主意,自己所部攻城梯所剩无几,却又不知道这火是人有意为之,还是什么上天降下的惩罚,但怎么想都不像是人为,既然对手有这种本领,为何不早一些使出,非要等到即将城破时才发力?也或许是傅阳人留的最后杀招也说不定。于是他传令暂停进军,到中军请示百里奚是否需要继续强攻,若要再进,必须再支援他们更多的攻城器械。

百里奚坐镇后方,在他身边还有三十万大军等待出击,其实他本是仁义之人,在秦国出力完全是为了报答公子任好知遇之恩,不想恩人在秦国内部斗争中失败被害,才勉为其难领兵与列国作战。

与历史上记载很类似的是,百里奚出身并不尊贵,早年流落各国却不得任用,甚至连个乡邑小官都捞不到,直到中年才在公子任好手下得以施展才华,被任命为将军,此时他已经年过四十,历史上百里奚年至七旬才做了秦相,相比之下列国世界这位还算是幸运的。

百里奚并不能认同法家急功近利的律法变革,他认为这是图一时之利,必然遗害秦地百姓,即便能使天下一统,亦难做到长治久安,他曾屡次觐见,惠文王皆不听,执意变法图强,在有生之年实现大一统的梦想,让后世百代记住自己的功业。

公子任好这一派大臣多与百里奚想法近似,故而也成了秦国国内的另类势力,总受到其他公子及属下的排挤,之前带着老弱残兵来傅阳送死的孟明视三人也是任好的手下,总之,随着秦国政策的一再激进,他们在统治集团中已经属于边缘人物。

如今秦惠文王派给他三十五万大军,令其攻打成皋、大梁,看是委以重任,实则存在许多危机,上次孟明视败回秦国之后,惠文王并没有追究,如今又派给他的部队都是卫鞅等人亲自训练出来的精兵锐卒,倘若不能取胜,别说自己的性命不保,公子任好或许也必然会被牵连,这样岂不是害了恩人?

他决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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