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指着林间的空地，说道：
“如果爬上树能望见他们下去的地洞。”
因为昨晚的雪夜，足迹都被掩埋了。多亏了伊斯卡制作的标记，我们一早出发，就轻松找了回来。我寻了棵看上去还算结实的松树飞了上去，骑在树枝上往南边一望，顺势指了指：
“啊，入口竟然还敞开着。”
艾米娜拉走到树下，绕着转了一圈说道：
“莉娅师父，这里我们昨天来过了。”
“喔？”
“你看，雷诺先生刻下的标记，这里有……”
她转身朝附近另外一颗树干跑去：
“这里也有……”
“那我们昨天白天在这里转了这么久，怎么就没发现入口呢？”
萨莉亚双手抱胸倚在树下，奇怪地疑问道。
“呃……嗯……大概是因为被掩埋了……”
讨论为什么没找到入口并没有意义，我从树上落下来带路，大家就一起跟了上来。
洞口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入口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山洞，真要纠结我们为何没看见这里肯定是个难题，于是不如不去想这回事了。
“看！这里有才抖落的积雪，他们的确进了这里。”
“莉娅，你不觉得奇怪吗？未来的你带着一群难民进入提姆娜斯，难道和我们一样是寻找古城？”
“也许……地面上生存不下去了，到地下去？”
“但是食物怎么办？生活怎么办？”
“既然矮人能常年活在洞里，人类肯定也能行。再说队伍里也有几个矮人，应该不成问题的啦。”
我们一边走，萨莉亚一边和我交谈。
“如果是未来的你，应该不用找就知道提姆娜斯在哪里，所以他们是有目的来的。”
“没错，当时格达拉大叔说我是领路人，所以应该是知道这条路的。”
“但这就很奇怪了，我们现在找到这个入口是因为未来的你，按说你是靠这次旅行才发现的洞口，可是这就说不清楚了，究竟是现在的你先发现洞口，还是未来的你发现的？”
我愣了愣，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笑道：
“嘛，最近萨莉亚姐姐总是想着这些奇怪的事情。”
“这才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是禁忌！不知不觉我们又打破了禁忌，你不觉得这件事是个悖论吗？”
这时雷诺大步走了上来，摸了摸我们俩的头顶，安慰道：
“别介意，这种小事在那间实验室里发生了几百次了，并没有世界末日。”
……
我们如此进洞走了差不多整整一个上午，终于在一处还算宽敞的地下通道里找到了一些昨晚留下的痕迹。
“火堆痕迹……一个坏掉的铁制汤锅……一只磨穿鞋底的靴子……”
“在这种不确定通风条件的地下洞穴生火，真是不要命呢。”
伊斯卡适时会发表一些评论，而我们选择了无视。
之所以这么说，因为显然他们没有带柴火进来，烧的是魔力。格达拉大叔是个魔剑士，因此魔法知识也是具备的。
“莉娅，你有感觉到魔力异常吗？”
“嗯，感觉到了。”
说道异常，和我们在日常中遇到的波动不同。曾经在萨莉亚湖畔与阿托恩遗迹世界树中感受到的是庞大的魔力量，在树人附近感受到的是如沐春风的沉静魔力，而在摩恩矿坑，那里又是一种持续流动如小溪的魔力……
这里的魔力，如同紧绷在弦上的箭矢，躁动不安，一触即发，混杂着没有规律的噪音。虽然如果停止魔力感知对我们都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感知中这种躁动会给人带来一种紧张不安的氛围，就好像恐怖音效一样。
显然，最受影响的是艾米娜拉殿下了，她仅仅感知了一瞬，就难受得抱紧了雷诺的胳膊。
“还真是奇妙的世界。”
萨莉亚感慨：
“明明周围没有魔物，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建筑。妾身真好奇是什么干扰了环境中的魔素波动。”
“这个洞应该有很多年了，恐怕形成于精灵说的第一纪元时代。”
虽然这是一句废话。
提姆娜斯古城本就是矮人先祖在第一纪元以前留下的传说，如果这个洞在那之后才出现是毫无理由的。
不过我因为阿托恩强大的魔力依托，受到的干扰远不及动摇我的神志，因此一直开放着感知，在这些躁动中听到了一些声音。
“恐惧？”
我忽然停住脚步，仔细确认那种感觉。
“莉娅？”
摇了摇头。我没有回答萨莉亚，而是闭上眼睛倾听。
“有东西在扰动这里的魔素，应该不是巫师做的，手法非常原始，像是魔物……又像是……机器……”
“你能分清来源吗？”
“不能。”
重新睁开眼继续跟上去，我们四人在静悄悄的洞中行走。没有水声也没有动物的叫声，一片死寂。
然而在魔力的领域里，这里却分外嘈杂。就像有一万个人在同频道诉说着，吵闹着，根本分不清讲了什么，也听不出规律。
转过了一个拐角，眼前忽然别有洞天。
“这是？”
面前的洞壁开始出现一些晶莹的亮光，虽然本身并不发光，映着我们魔杖上的照明，散发浓郁的深蓝，仿佛宝石一样令人着迷。
而令人震惊的是，这种宝石越往前走越多得数不清，从先前石块中镶嵌的个别几个变成了成片成堆的宝石矿，而又走了一个多小时之后，地面开始出现石笋一样的蓝水晶柱子。
“这里是水晶洞啊。”
因为艾米娜拉没再开放魔力感知，我解释道：
“这不是普通的水晶，而是……魔石。”
“啥？”
艾米娜拉和萨莉亚姐姐都表示了惊讶。在文明世界的认知里，绝大多数魔石都来源于魔物狩猎，而我们所知的还有魔族利用邪恶原理开发的人造魔石。
虽然矿物质魔石的确存在，正式的称呼叫做魔晶矿。
但魔晶矿品性一般不高，甚至连当做消耗品启动传送阵都不够。更别提拿来制作法杖了。
魔晶石一般被当做廉价的装饰品制成首饰，因为它会缓慢地吸收佩戴者的魔力改变颜色，越佩戴久就越漂亮，因此事实上的确算是一种宝石。
只不过属于一种家传升值的奇特物品。
这种能够扰动周围魔素的优质魔石和如此巨大的矿藏，简直堪比一座矮人秘银矿山。
“万千年来居然没人发现过这个地方，这些矿还真是可惜啊。”
萨莉亚路过一块水晶柱，举起魔杖正想敲下一块来留作纪念，我连忙上前阻止了。
“等一下，萨莉亚姐姐。我觉得这些东西有可能是活的。”
“活的？”
“你看，过高浓度的魔素能让动物变异成魔物，这些石头里蕴含太多魔素了，而且还不停地发出复杂的波动，如果说……如果说灵魂波动跟这些相似的话，它们有可能储存着非常原始的一种灵魂。”
萨莉亚点了点头，赞同我的观点道：
“的确，灵魂波动跟这些噪音很像。难怪莉娅你刚才说道恐惧。”
假如把这些魔力波动当做灵魂的信息来看，那么这里被关锁的灵魂已经感到恐惧不安万千年了。
当然它们与死去人类或者其他生物的灵魂不同，那种的作为涉猎灵系的巫师而言是很好分辨的，我和萨莉亚都很肯定这不是人或动物的灵，而是……
“如果我们的世界，大地，这些非生物的东西也有灵魂的话……那很可能就是这些玩意。”
“我也这么想的。”
有一个词汇正合适形容这个概念——地脉。不过它只存在于小说中，不论地球还是爱希米亚王国，一直没有找到任何支持这个观念的证据。
无法证明我们的世界本身拥有生命。
“假如是这样的话，它或许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神’吧。”
“如果这是上帝，那上帝就太多了。”
雷诺不以为然地笑了笑，用手指甲敲了敲旁边的水晶柱子，发出清脆的响声。
……
又行进了一段距离，我们估摸已经到了傍晚时分，正准备结束今天的旅程扎营休息，竟然发现了一截敲碎的水晶和一滩血迹？！
“看来我们没有敲是先见之明。”
破碎的水晶倒在地上，许多碎魔晶玻璃片一样撒了一地，走过去发出咯咯的声响，十分扎脚。
艾米娜拉也没有最初那样那么害怕血了。趁着我和萨莉亚蹲下来研究这截魔晶石的时候，她跟着雷诺顺着血迹循了过去，突然一路小跑回来。
“莉娅师父！前面发现了一具尸体！”
连忙跟上去，我们看见一个身穿城镇卫兵铠甲的男性尸体依墙坐着。
浑身是血，弄脏的盔甲前腹部被刺穿，武器被人捡走了，嘴角是两行发黑的印子。
“死了至少几个小时了。”
雷诺检查着尸体，皱着眉头，把他的头盔脱了下来。
“你们认识他吗？”
我和萨莉亚摇了摇头。
“只知道是格达拉队伍的人，但不是他身边的。”
“可能是内部矛盾吗？”
雷诺看了看尸体上的伤口，说道：
“不像是刀剑类利器刺伤，更像是长矛一类，而且很粗。”
“格达拉的队伍里没有人持矛。”
这些都不重要。
尸体给我们的警示只在于——这个山洞里，我们并不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