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尘世追影
……
“嘿，老兄，我有一个美妙的计划，你想不想听听？”
“什么？”
“我要成为这个国家的帝王，带领这个国家成为世界第一的大帝国！”
“哦……”
“喂，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死人脸？你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啊！”
“嗯嗯……听到了，你说你要当教皇嘛……”
“靠！谁说是教皇了！我说的是统治者！”
“嗯？难道是……帝国的皇帝？”
“是啊！”
“呵呵……”
“你呵呵算是怎么一回事！？靠！你给我好好说话！严肃点！我认真的！”
“哦……”
“你……！”
“我支持你。”
“啊……”
“你虽然是沙百里的第十三位儿子，还是最没有前途的那个，不过我还是支持你。”
“哦……哦哦，谢谢……？”
“你还真是一脸不确定的表情啊……”
“我在怀疑你明天还会不会记住今天的话。”
“会的会的，你可以走了，要是被人发现你来找我，你一定会他们教训的。”
“不用你说，我知道！”
“再见。”
“哦，差点忘了。”
“你又跑回来做什么？”
“承诺。”
“哎……真是个死板的孩子啊……”
“要你管！”
……
深冬的夜，世界第一大教堂所在的城市圣兰西堡迎来的这一年最大的雪，可现在已经没有人会去在乎这些了。他们的教皇死了，死于三天前黑暗势力的暗杀。
人们都很忧伤，那是在他们记忆之中最出色的教皇……第六任教皇厄凌赫·彼特。
他是那样的正直、节制和祥和。或许只是因为他的一生并不是奉献给主神盖亚，而是给了人民，所以才会遭逢到如此不幸的事情吧？
彼特教皇……在他百岁寿辰的前夕，最终没能迎来神的祝福，与世永辞。
没有人会相信他就这样回去了盖亚的怀抱，四十年前，他还以他老迈的身躯带领着教廷万人众征讨了各方势力，为当年的扎菲特皇帝平定了各方势力。
他以盖亚为首诸神作为信仰，却从不阻止大陆涌现出来的各种中小势力的教会，他只主张人们拥有信仰，却不强求任何人成为信徒；他总是会去布施，却从不用信徒捐献的钱财。
他的头发早已花白，胡须早已拖地，眼睛早已不能视物，他却总是会在帝国的首都闲庭散步，偶尔听听戏曲，与路边的行人聊聊天，他是那样平和，总是挂着那淡淡的微笑，总是穿着他那一件洗得发白的干净衣服，慢吞吞地走着，与人们交谈着，说笑着。
他总能将大家的话听进去，甚至有人发现，有几次教廷政策的变动居然就是他们曾经提议过的。
可是，今年这一切都不会在有了，他们尊敬的第六任教皇厄凌赫·彼特冕下再也不会出现在他们面前了，再不会出现在世界的任何一个地方了……
平安夜上，罩上了一层阴霾，人们忐忑着，他们不知道下一位教皇会是由谁来担任，他们不觉得有人能做到像厄凌赫那样出色……
在夜幕降临之前，街道上就陷入了一片冷清，大雪纷飞，似乎哀悼着那位仁慈教皇的逝去。
弗洛拉酒馆的大门被重重地踹开了，年仅十八岁的少女莎莉丝特从里面冲了出来，她的眼中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她拉上自己斗篷的兜帽，就想要回家，抬头却看到了前面道路上，好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不，那应该是一个人？一位老人？
在雪地中，她看到了一样奇怪的物品，那似乎是贵族才会使用的东西——一把……伞？那似乎是从另一块大陆上传来的产物，听说是专门用来遮挡太阳或是雨雪的，但莎莉丝特不觉得那会比她的斗篷更实用。
那柄巨大的伞似乎有着许多的伞骨，十分的大，将撑伞的人完全遮挡在了里面。
但少女隐约看到了对方的身形，那佝偻着的身躯，蹒跚的脚步，过气的衣服已经洗得发白，应该是一位瘦小的老人。
这样的大雪天，这么一位老人撑着伞走在雪地中，让莎莉丝特心中生出了担忧，她忍不住走上前去：“先生？老先生？您需要帮助吗？”
“嗯？什么？”对方似乎有些耳背，或者是他觉得自己没有听清楚莎莉丝特的话，回过了头来，伞转开了，少女看到了一张年轻的面孔，是的，那面孔太年轻了，看上去似乎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
少年的脸上满是疑惑，他眯着眼睛，似乎正在努力地打量面前的少女。
“你……你看不清吗？”莎莉丝特显然被这位少年吓到了，她往后退了一步，倒是忽略了少年的无礼。
“啊……不，我现在应该是看得清的……”少年愣了一下，似乎在什么问题上反应了过来，笑了笑，伸手往自己的下巴摸去……
“哦？”可是他却摸了一个空，又似乎想起了什么，手指顿了顿，转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神情有几分无奈：“抱歉，我还不太习惯。”
“习惯什么？”莎莉丝特的音量忍不住提高了，她觉得面前的少年有点可怕，好像脑筋有点不正常。
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对方对他的态度，努力地将眼睛睁开了几分，露出了他的灰白没有什么光彩的眸子，微笑道：“真是抱歉，我吓到你了吗？小姑娘，我只是不太习惯将眼睛睁开，过去的我，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无法睁开眼睛了。”
“哦！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您的眼睛原来……”莎莉丝特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她感觉自己说了失礼的话，可面对面前这个少年，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少年摆了摆手，慢吞吞地笑道：“无碍……我稍微需要一点时间适应，亲爱的，您不用理会我，快些回去与你的家人庆祝圣诞吧？”
“家人……”莎莉丝特苦笑一声，“我已经被我的家族驱赶了，那位冕下也不在了。我不会再愿意与我庆祝圣诞的亲人了。我只想到教廷呆上一夜，可是被骑士阻止了，我想我可能已经无处可去了。”
“哦……”少年显得意外了一下，“如果不介意，你可以到寒舍暂住一宿。”
莎莉丝特诧异，这个少年居然会向第一次见面的人提出这样的请求吗？完全不会担心她是坏人吗？
少女忍不住打量起少年，面前的这张脸，总让她有些熟悉，这个少年有着一头被北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银头发，他总眯着眼，但也隐约可以看出他有一双青灰色的眼睛。少年长得很俊秀，除了那双眼睛，还没有棱角的脸庞上，有着精致的好像是上天赐予的五官，或许在少女见过的人中，算得上是唯一仅见的，可看起来应该是十分幼小的脸庞却完全没有少年人该有的稚气，反而显得沧桑。
不知是不是伞过于庞大的缘故，少年的背脊有些弯，他的身形匀称，一只手背在身后，让人远远的看去时，只会一位这是个上了年纪的老者。
莎莉丝特不禁失笑，她感觉自己的想法太奇怪了。
拉了拉自己长裙的两摆，莎莉丝特微微地欠身：“前穆塔萨皇室第三公主莎莉丝特·扎菲特·穆塔萨，如今的莎莉丝特向您表示感谢，先生。”
少年摆摆手：“不必如此客气，随我来吧。”他没有对少女的身份感到吃惊，反倒带着女孩来到了一处小院。
“这是一所不错的宅子。”莎莉丝特跟着少年走进了院子，忍不住感叹道。
少年笑了笑，院子里种了很多花草，这些应该是他过世前进行打理的吧……
他领着少女进了一座五层楼的新堡，屋中的一切让莎莉丝特感到熟悉：“这里……这让我感觉好像回到了家。”
“呵呵……”少年笑了笑，没有说什么，他为少女安排了住处，这让莎莉丝特十分感激，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了，看着少年出去的背影，她忍不住想起了他过世的爷爷，忍不住，她便叫了出来：“请等等！”
“有什么事吗？”少年回头。
“啊……”莎莉丝特这才注意到，那张脸并非是她的爷爷，她不由就呆在了原地。
而少年似乎十分有耐心，已经转过身来，静静地等待少女开口。
“请问……您的尊姓大名……”少女回过了神来，有些窘迫。她急忙找了个话题，可是这一听就让人意识到这只是她临时想到的。
少年微微地笑了笑，回答道：“我已经没有名字了，请随意吧！”
“随、随意？”莎莉丝特傻傻地反问了一句，一时竟然不知道如何作答。
而少年，似乎感觉已经回答了少女的问题，点了点头，只说了句：“孩子，早些休息吧。”便离开了房间，留下了还在傻傻站着的少女。
七日过去，帝国首都皇城似乎已经渐渐地恢复了元气，雪已融了不少，人们开始帮着教皇的入殓仪式。
按照教廷的礼仪，这天也会是新任教皇即位的日子。
但是，在厄凌赫·彼特教皇在位的八十几年里，教皇实际掌握的权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就凌驾于诸国之上。
厄凌赫教皇本人，更是拥有直接赦免与指认皇帝与国王的权利。只是他，似乎每次都会放任各国自由发展，这让许多神职人员对此都感到了遗憾。
而显然，成为厄凌赫继位者的圣子，将会拥有绝对控制这片大陆的权利，侄这让不少人对此即是觊觎又是忌惮。
没有哪位帝王王者愿意将这个位置交给厄凌赫之外的人，而谁都会想要成为这拥有绝对权利的教皇，其中的明争暗斗自是早就发生不知多少，以至于直至如今，教皇的位置还是悬空。
而当今皇族唯一的皇位继任者决定，如果在最后的时间里没有找到可以即位的圣子，他只能做出一个让大家失望的决定了。
在人们惶惶不可终日，而无名的少年，做在堡中的最高一层的阳台上，喝着黑咖啡，平静地看着街道上忙碌的景象，脸上依旧只有那淡淡的微笑。
然而，他正品着咖啡的时候，脑袋却被人重重地敲到，身子下意识地前倾，杯中的咖啡顿时洒了一身。
他忍不住苦笑了一声，取出一块洗的白发的手巾查了查自己的衣服，头也不太地笑道：“莎莉丝特，你又有什么事吗？”
两根食指按在少年的嘴角两旁，少女的声音已经不似初识那般矜持，她不快地说道：“小老头！我都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露出这种笑容，感觉你好像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似的！你应该这么笑！笑得开心一点，至少也要像个年轻人啊！”说完，那手指已经开始将少年的嘴角向上扬。
“年、年轻人啊……对……”少年一边答应，一边后退，脸上的笑容显得无奈，“我还需要一点时间适应……”
“需要时间适应，需要时间适应！你每次都是这番说辞！”莎莉丝特很生气，“每次你都屡教不改！就算你真的是个老头子，也应该是更加开心的笑容啊！我爷爷就说过，老年人也会是小孩子，是活泼开朗的！”
“你爷爷那是歪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不是活泼开朗的时候，他这是在为他自己无理取闹的行为找借口。”少年平静地回答。
“我不管！”少女开始了爷爷的精神。
少年的神色不禁有些恍惚，摇了摇头，又露出了那副淡淡的微笑，少女顿时又怒了……
夜里，婉转而深沉的乐曲开始响彻夜空，人们开始从四面八方涌向了第一大教堂、公园或是广场，他们手中各自握着一朵厄凌赫身前喜爱的物品，默默地跪下，低垂着头，念诵着厄凌赫·彼特的丰功伟绩，眼泪默默地从人们眼角滑落，他们所喜爱的长者，老师啊……在离开的路上走好……
而同一时间，安放厄凌赫·彼特的主教堂中，空无一人，只有一只只白色的蜡烛滴着蜡油，摇曳弱小的火光照亮着这片不大的地方。一道窈窕的身影随着火光摇曳，那到身影小心翼翼地靠近了拜访在主教堂中央的棺材前。
数到光影在这一瞬交叉封锁了那道身影，血滴打灭了几支蜡烛，这才停下。
莎莉丝特握着剑，冷冷地看着四周的人：“果然……害死教皇爷爷的根本就不是什么暗黑势力的人，那就是你们搞的鬼吧。”
“莎莉丝特，你真不该回来，你该知道，我已经给你一条生路了，你还敢继续调查那件事情，就只会是死路一条。”一名青年从忏悔室中走了出来，笑眯眯地望着面前有着与他几分相似的妹妹，已经不打算就这样放她走了。
“是啊，如果我不来的话，或许我还能苟活于世，但容我的精神无法容忍你这样的存在！你是从根本上想要让教廷解体吧？”莎莉丝特丝毫没有畏惧，她单手持着她的女性细剑，挺直了腰杆，目光炯炯地环顾了一圈暗处的影子，最终将目光集中到了青年身上。
青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莎莉丝特，你真是愚蠢，我这样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的帝国，你就希望看到教廷凌驾于我们之上吗？随意决定我们的命运？这不公平！厄凌赫享有了一切我们享受不到的权利，他的势力已经太大了，他违背了他与我们祖父的诺言，成为了这个世界的统治者。”
“他从来就没有想要成为什么统治者！他只是一个普通的老人！他没有义务为了我们那些贪婪的愿望而付出生命！你的行为只不过是得寸进尺！我们从一个籍籍无名的中小国成为了如今的第一大国，你认为这是谁的功劳？是教皇爷爷的！他从来就没有要求过什么！”
“住嘴吧，莎莉丝特，你这无知的愚蠢丫头。要成为万人之上的存在，就必须有踩着所有人的尸体往上的觉悟，你如果没有那个觉悟，就不要在那里发表你的歪理。”
“不了解人世疾苦，一心只想着牺牲他人的有，有什么资格成为帝国的皇帝？”
莎莉丝特感到自己实在对牛弹琴，冷笑了一声，已经持剑靠近，可是她终究只是女流之辈，青年抬手阻止众人帮忙，脸上已挂上猫戏老鼠的玩味笑容，他轻松躲闪少女的剑尖，偏偏就要在少女差一点的情况下躲开，口中不住地嘲笑：“这就是父皇交给你的宫廷剑术吗？连斗气都没有，你的剑，对我只是挠痒吧！”
嗖的一下，莎莉丝特的佩剑快上一份，正划破青年胸前衣服，她依旧抱持着她那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沉稳：“对付你，不需要我用斗气。”
她说着，身影已经越来越快，她很柔软，这是男性骑士所没有的柔软，她的速度已经渐渐地追赶上青年，在青年的衣服上留下一条条口子，可又把握的十分精准，没有丝毫划破青年皮肤的意思。
青年有些恼怒了，他明白了，莎莉丝特在耍着他玩，让他丢尽颜面！
“莎莉丝特·扎菲特·穆塔萨！你不要太过分了！”
“别叫那个名字！你别忘了，你早已夺取了我的皇权，皇爷爷在战场被不知道从哪里的箭暗杀，父皇病死，弟弟溺水身亡，姐姐们不是被农夫侮辱了而自尽，就是被误杀，你别以为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杀死爷爷的箭是我们国家的铸师铸的！父皇身体强健却在你去是好时开始病弱，弟弟死的时候是在你的住处外的水池，那年……可是冬天！姐姐们接受你的邀请出门游玩的！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对抗你！如果不是在你准备杀我的时候，教皇爷爷出面保护我，现在你就已经把我杀死了吧？连皇氏都没有被赐予的杂种！你听好了，我莎莉丝特舍弃皇族身份也要将你的阴谋揭露给世人，从今天起，我不叫莎莉丝特·扎菲特·穆塔萨，我的名字叫做——莎莉丝特·梅里亚！”
“杀……给我杀了这个碧池！”青年被激怒了，他没想到莎莉丝特会如此了解他所做的一切，他已经深深意识到，这个女人，不能留！
四周，一柄燃着火焰的长剑燃起，向莎莉丝特劈了下来，少女急忙抬剑挡去，可是火焰的灼热烧断了她的佩剑，铁水溅到了她的脸颊，她疼得跪在地上。剑断落在地上，渐渐化作了水。
四周，出现了六位魔法师，他们包围了少女，在她的脚下组成了六芒星魔法阵，莎莉丝特的脸色变了，这个魔法阵……以处女作为祭品，召唤地狱的魔王，完成召唤者的野心……
“不！我不允许这种事情！”莎莉丝特恐惧了，她听说过恶魔的欲望，一旦召唤了恶魔，那将会不可挽回的灾难，人民将会陷入何种水深火热的世界之中！
她试图冲出魔法阵，可是被包围她的其他骑士们拦住了，他们的脸上只有木然，任凭莎莉丝特如何的去伤害他们，他们依旧一脸木然。
少女恍然明白过来，这群人……已经不再是人了，他们被控制了尸体！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莎莉丝特感到绝望，她的眼泪不禁一颗颗的落下，落入了阵法之中。
青年嘲笑着：“这就是你侮辱我所该付出的代价。”他就连最后，也没有听懂少女的话。
六芒星召唤恶魔魔法阵绽放起了璀璨的青光，一只手从阵法的中心伸了出来，那只手攀在了地上，莎莉丝特想要毁掉那只手，可是那只手却如同烙铁一般不可撼动。
少女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任由那手的主人爬出魔法阵，就听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咳咳……这么简单就放弃了吗？”
“咦？”那熟悉的声音让女孩忍不住抬起头来，银发的少年正拄着伞站在她的面前。
“你是……恶魔？”莎莉丝特的惊讶已经让她的大脑无法运转，而青年还在冲着阵法中的人大叫，“恶魔！是我将你召唤出来，我的愿望很简单！是你的话，一定可以完成吧？”
“咳咳咳……可我不是恶魔啊？”银发的少年抬起头，依旧是那微笑，望着青年道，“在你害死詹妮弗，将她的尸体献给恶魔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的打算，咳……我知道我如果最后救下莎莉丝特，你的目标会转向我，我有许多神术的研究与魔法的研究，根据我的推断，你一定想要毁掉我所领导的教廷，咳咳……但是又想要得到我毕生的研究，所以我如果死了，你一定会急不可耐地去盗取我的研究材料……我稍微将死者复生与时空魔法结合了一下，伪装成了召唤魔王的阵法，我想以你的野心，一定不会满足与召唤恶魔这种小生物吧？所以我一直在等候你使用这个魔法的时候。”
听到这的青年与莎莉丝特同时反映了过来，他们开始有些意识到面前这个人是谁了！
莎莉丝特忍不住张了张嘴，刚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厄凌赫……教皇爷爷？”
“咳咳……小孩子啊……这么喜欢哭鼻子吗？”少年蹲下身的时候，拿出了他那洗得发白的手巾为少女拭去眼泪，他的模样已经变了，鹤发童颜，长须垂地，那一脸改不掉的淡然笑容，让莎莉丝特忍不住笑了起来。
厄凌赫摸了摸少女的头，站起了身来，苦笑着望着面前的青年：“咳咳……既然敢做，你也应该有被人杀死的觉悟了吧？”
“挡……挡住他！不，杀了他！杀了他！他是魔鬼！”青年大叫着后退，他实在被吓得不轻，已经坐在了地上。
厄凌赫无奈地看着冲上来的傀儡，抬了抬手，他的手中似乎几道光闪了出来，一道道地被丢出，一个不落地没入了这些傀儡的眉心，眨眼，他们大张着嘴，口中不断黑雾涌出，聚集在了主教堂的上方。
“教皇爷爷，你做了什么？”莎莉丝特见人倒下，急忙上前检查，那些人的呼吸均匀，并没有死亡。
“咳咳咳……简单的驱魔咒结合光明魔法的治愈术，就可以将小恶魔从他们身体中驱赶出去，但因为考虑到他们可能会因为恶魔的离体而失去生命，所以在咒法的方程式中加入了一些简单的时空魔法，扣住了恶魔的魔力，咳咳……转化重组成生命精粹，进入人体循环，他们自然就无碍了。”厄凌赫平静地解释着，手舞足蹈地抓起一根蜡烛，沾着蜡油打算写公式。
莎莉丝特急忙抓住了他的胳膊拦住了他，指了指住教堂的大门：“好了好了，教皇爷爷，你就算解释了，我也听不懂，你这样放跑了那家伙没问题吗？”
“哦，让他去吧，我很久以前就在主教堂布置了扩音魔法，之前你们说的话，别说是我了，整个主城的人都听见了吧。”厄凌赫瞥了一眼大门，慢吞吞地坐在了六芒星阵的中心。
“啊！那不是……”
“是的，他死定了，就算不死，也没有人愿意为他卖命……咳咳咳……”厄凌赫的喘息已经越来越重，可他依旧笑着，眼皮无力地耷拉着。
莎莉丝特有些兴奋：“那太好了！这样就再也不会有人受到他的伤害了！教皇爷爷，我们一起出去看看吧！”
“咳咳……你去吧，我有些累，就不陪你去了。”
莎莉丝特显然没有注意到厄凌赫的情况，她快步地向外冲去，她太开心了，留下了厄凌赫一人在主教堂中，她觉得，只是一会儿的功夫而已，她会很快回来的。
主教堂中，留下了厄凌赫老教皇与昏迷的人们，他抬起头，看着盘旋在半空中不断聚集的黑雾，微笑道：“咳咳……你走吧……那个女孩不需要你的降世……”
“是的，那个女孩并不需要，但我觉得你很需要。”
“不，咳咳……我的年级已经大了，什么都经历过了，我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念了……咳咳咳咳……”
“你真的甘心吗？”
“咳咳……有什么不甘心的？”
“被那个人永远地束缚在这个世界，你真的甘心吗？”
“……这样不错了。”
“厄凌赫，你应该知道，诸神会忘记你。”
“那样很好……”
“你甘心吗？被一个承诺就这样束缚到死？”
“咳咳……你觉得……这是很难得到经历吗……以前的我……完全不懂……他们的苦恼与快乐……我觉得……这样就够了……”
“接受我们吧，你还能体验到更多的快乐。”
“生活……不是只有快乐的啊……魔王……”厄凌赫的气息越来越弱，他的身体已经开始有些透明，他透过黑雾看着穹顶，透过玻璃，外面繁星点点，“你真应该也试试……”
闭上眼睛，他已经很满足，少女离开的身影，与那位战场上的朋友重叠在一起，真是个爽快的孩子啊……
“别死！”
[别死！]
好像听到了那老小子的叫声了……
厄凌赫依旧闭着眼：“魔王……别跟我玩那一套……你那套对我没用，我走过的路比你吃过的盐还……咦？”
厄凌赫终于注意到了脸颊的湿润，他挣扎地睁开眼睛，莎莉丝特的哭脸出现在他面前，他忍不住就苦笑起来：“莎莉丝特，你……”
“魔王是吧？他说的我都听见了……对不起……对不起……”少女只顾着哭，眼泪滴滴答答的，简直准备给厄凌赫洗个脸。
“真是的……小孩子啊……真是还改不了你那哭鼻子的习惯……你不是总是教我该怎么笑吗……”
“是的，教皇爷爷。”少女努力地挤出了笑容，看着厄凌赫，她感觉她无法坚强了：“对不起……对不起……”
厄凌赫很心疼，这孩子从小就陪在那老小子身边，那一老一小经常会来看他，完全不会考虑身份的问题……
“不用道歉了，人总是会死的，我也不过是到了年岁，是时候去给你爷爷下棋了……”厄凌赫拍着女孩的背，还想安慰她。
莎莉丝特却趴在他的身上，眼泪没有断过，声音微弱地念着：“我以……契约者子孙的名义……以血为祭，愿解除吾之契约……以命为灯，愿予你自由……”
厄凌赫呆了，他的手微微地抬了起来，上面沾满了鲜血，他感觉四周的一切好像都在摇晃：“魔王……你对这孩子做了什么？”他语气很淡，依旧不敢相信眼前的事。
在他们的头顶，黑雾笑着，笑得十分愉快：“其实不需要我多说什么，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从她的爷爷哪里听说过你与先皇的约定了，只是我稍微帮了点小忙，让她想起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其实我觉得我并不需要人类的什么交换，我还是很善良的，在以我的部下作为媒介来到这个世界的同时，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毕竟我见到了活着的你。所以我把我的力量给了那个卑鄙的小男孩，在小女孩快被杀死的时候，给了她一口气，让她有机会救你。怎么样？”
“我真不想谢谢你的鸡婆啊……”厄凌赫叹息着，他扶起了已经失去了气息的少女，摸了摸她的头，将她放在了台前，面对盖亚女神的雕像，他的手按在了莎莉丝特的胸前，反而对黑雾说道：“魔王，你知道盖亚是什么吗？”
“嗯……我知道，却从来没有见过，不知道我是否有这个荣幸见识一下？”
“其实你一直都有看见它，只是你没有注意那就是它而已……”
“啊啊！好无聊，别跟我说什么道理或者研究之类的，你真的快要变成老学究了！”
厄凌赫笑了笑，没有再继续与魔王搭话。
只是几分钟的时间，他已经走出来主教堂，教堂外，有不少具尸体没有永远沉睡，他们木然地走着，痛苦却无法挣扎，他们必须听从一个声音，去残害他们的同胞，吞噬他们的血肉与……大脑！在它们看到了厄凌赫，竟是缓缓地摔倒在了地上，脸上已挂上了安心的表情。
街道上只有少数的人再逃亡与挣扎，他们眼睁睁看着他们的同伴成为了另一种生物，他们感觉，末日到来了……
然而，那个老人的出现，让他们忽然看到了光明——啊啊……厄凌赫教皇！
幸存的人们跑向了教皇，而追赶着他们的生物们竟然纷纷像见到了长辈一般停下了动作，虔诚地跪了下来。
长出的双翼的青年，狂笑着看着血狱般的世界，它渴望着血，案让他感到安心，在他被那一支支火把包围的时候，在他被人们仇恨的盯着的时候，他就知道他应该如何去做了，吸食他们的血液，看着他们痛苦的表情！真是让人兴奋啊……原本恶心想吐的血液，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那样的甘甜可口，让他充满了生命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拥有了那些恶魔才会有的翅膀，这似乎很酷！
他需要部下，他要将所有的人都变成没有头脑只会听从他命令的傀儡！
但是尸体太脆弱了，他需要强壮的部下！狼一样的凶猛！对对对……他需要……狼一样的人类……！
当青年满意地看着他的怪物大军时，他看到了那个让他仇恨的男人……他冷笑了起来：“厄凌赫，你还没死！”
“是的，我觉得我还可以活得再久点……”厄凌赫回答道。
“哼！不可能，你很快就要被我的大军撕成碎片！”
“嗯……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他们不会老老实实的听你的吧？”
“哈哈！你居然会这么想？他们可是……”
“你本性嗜杀且残忍，通过吸收其他生命的精华让自身从内到外得到升华，当生命的精华聚集在一起，就会排除劣质，融合最优，这样就彻底改变自身，得到了被你吸食的人们的能力提升，但同样的，你也因此被怨恨，强大的怨恨形成诅咒，导致你本身不祥，成为这个世间的异类，生人血肉的细菌加上人们对你的仇恨与怨念，让你的血液感染了病毒，你已经无法脱离嗜血的状态。不吸血你将会失去一切的力量，甚至直接化作飞灰，而你的血液已经完全中毒，所以被你咬伤的人会感染病毒，要么成为和你一样的存在活着比你低下的存在，要么死后亡魂无法摆脱这个世界，而成为亡灵……但是，不管拥有什么样的力量，你们已经不能算是活着的生物……所以活着的事物是你们渴望又忌讳的东西。”
“什么意思？”
随着厄凌赫的解释，青年渐渐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而厄凌赫似乎没有打算就此让他轻松，继续说道：“只是我觉得，被你感染或是杀死的人，失去了意识还有受困于你，最终还要因为你的野心被彻底毁灭，这显得不公平，所以，我修改了这道魔法的一些运算……让他们至少能拥有自己的意识做出他们自己的选择……”
“你说……什么？！”青年渐渐有些反应过来，他大叫起来，冲着厄凌赫就扑了上来，可是，一道身影挡住了他，那个本该被他杀死的少女，有着一头翠绿闪烁着星光的拖地长发，那双眸子仿佛蕴含天地万物，她的身形高了不少，看上去多了些成熟与深沉，她轻易挡住了青年，可是青年却注意到，他连碰都没能碰到那少女，在女孩的身上，似乎隔着一层淡淡的什么。
厄凌赫轻轻的叹息从后面传来：“她已经不是这个位面的人类了，我觉得你还是不要试图挣扎下去……”
说着，他的口中已经念出一连串让人听不懂的语言，而他的手在虚空快速地滑动着，随着他的动作，相对的是一个巨大复杂的多重阵法开始浮现。
青年愤怒地狂吼着，可是他始终过不了莎莉丝特的这一关，一道法阵浮上了天空，紧跟着串联起了第二道，第三道……第八十一道，复杂的阵法中是各种的字数与符号的计算，这些结果得出的数总是会正好接上最初，形成了一个无限循环的圈……
“自然的法则啊……每次只要被掌握那么一小部分，总是会发生一些事情，掌握了法则的人，本来是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偏偏就是有两个蠢货，完全不计后果，感情用事又擅作主张……真是让人无奈啊……”厄凌赫微笑着，他的模样似乎更加苍白了，他抬起了手，完成了最后一道运算，手最终还是重重地垂了下去……
阵法越来越大，笼罩了整个天地，最后爆散来开。
这一天，世界各地都见证了同一样奇迹，仁慈之神厄凌赫的神迹，他改写了世界的规则，让不该存在的生物们，重新得到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权利。
然而，厄凌赫最终却因为违反了自然法则而彻底的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有人说，他成为了法则的一部分。
有人说，他的伟大成就了他的神格，他已经成神了。
有人说，他或许还活在世界的某地地方，安享晚年。
有人说，他去了其他的世界，去看完全不一样的风景去了。
……
没有人真正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而不只是他，那个万恶之源的吸血鬼始祖丹尼尔也从哪天之后失去了踪影。
但人们知道，那人人喊打的吸血鬼他还活着，因为这个世上，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多了许多的吸血鬼。
十年后，世界诞生了第一位女性教皇——莎莉丝特·梅里亚。
她最终创造了仁慈之神厄凌赫的教诲，成为了拥有绝对权力的女教皇。人们崇拜着她，就如同当年她与人们敬仰着那位老者一般。
她沿袭了厄凌赫的传统，她已经习惯时常去街道上走走，她是世界第一帝国的女皇，也是世界第一教会的女教皇，她是圣女，却从来没有对此作出任何的表现，她如同一位普通的女性，住在哪所她第一次在外留宿的城堡中。
她偶尔在路边寻找那个她记忆中的身影……可那一无所获……她的记忆留在了那命运之日，那位她敬爱的老者消失的一瞬——
“还给你把握自我命运的权利，别再哭了，我可爱的小姑娘哟……”
莎莉丝特等待着，她等到了她的爱人，等到了子女满堂，等到了国泰民安，却没有等到她最想要去供养的亲人……
就在梅里亚女王百岁寿辰之时，举国同庆，各国也来了不少希望与其结亲的使者。
莎莉丝特不想管那些，她累了，漫长的岁月，她得到了很多，这已经让她感觉很幸福，她不知道厄凌赫做了什么，让她的衰老比常人缓慢。
她悄悄地溜出了皇宫，她喜欢与所有人同乐的感觉，走在人群中，她感觉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街道实在太热闹了，莎莉丝特跟随着大潮前进，开心的哈哈大笑，但终究是人太多了，她被挤出了人群，她有些累了，想要找家酒店喝杯酒。
她回过头，弗洛拉酒店门口有不少人正请大家喝酒，她准备去凑个热闹，刚靠前，她的心莫名地感觉一跳，下意识地看向了一个方向，那个方向其实修整了很多遍，现在只有一座桥梁，前往那边的人总会比新修建的大街人少，但她看见了，一个鹤发的身影站在那边，抬着头，好像正在看着什么。他的身形颀长，头发有些乱，手中正拄着一把合拢的伞……
“老人家，你需要帮忙吗？”
莎莉丝特感觉时间好像回到了八十二年前……忍不住追了上去，伸手按在了对方的肩膀，如此问道。
“什么？”对方似乎没有听清楚，或者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回过了头来，那是一张三十多岁的普通面孔，他腰杆挺得笔直，脸上还残留着笑，被莎莉丝特搭讪，让他有些吓了一跳。
“啊……抱歉，我弄错了……”莎莉丝特捂住了嘴，有些歉意。
中年连忙摆手：“不不，这没什么，毕竟白头发的人很少，会误会成老人这很正常。你不用道歉。”
莎莉丝特愣了愣，看着中年脸上爽朗朝气的笑容，她忽然感觉心中那一丝遗憾消失了，虽然脸她都不明白那是为什么。她忍不住问道：“我是莎莉丝特·梅里亚，请问您的名字是？”
“白时。”中年回答。
女皇点了点头，她转过了身，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好像心中的郁结在一瞬间全部解开了，她快步地向着皇宫的方向跑了去，她想要马上将她的心情告诉她的亲人们……
她没有回头，而之前中年人站的位置上，此刻只有一位白发的少年，他默默地看着莎莉丝特的离去，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忍不住笑了起来：“盖亚，这就是你给我的惩罚吗……看来在没有杀死丹尼尔之前……我还不能离开呢……”
随着他的话说完，这银发的少年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