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敌方亲属所可能遭受到的一切迫害,即便是此时牢狱中的亨伯特也能理解。

最终,雅诺什不但无法继承王位,还要失去他所爱着的人。

亨伯特沉默地抬起头。

“也许对你是强人所难......但是,请照顾好莎莉。”

他直视着抹茶的眼睛,黑发少女惊慌地扭开头。

“另外,还有最后一件事情要拜托你......替我向你的哥哥表达谢意。我欠你们兄妹的情......很多。”

虽然还有许多要说的事情,但到这里就够了。

也许此刻,晓晨正待在那艘船上,准备着为自己划船,将自己送出查尔兰湖,也有可能他正被软禁在查尔兰岛的某处,因此抹茶才说自己不可能离开查尔兰岛。

无论如何,在这对兄妹之间,是不存在秘密与隔阂的,亨伯特能够确定这一点。

他们,兄妹两人。在自己已经再也不可能成为王子的时刻,选择了救自己,即便,这样会将他们的生命置于危机之中。

自己,只要知道这样就够了。

他们是过分善良的人,拥有常人以上的智慧。也许,他们能一点点的找到蛛丝马迹,确定那时已经成为国王的,白发红瞳的男人正是谋杀德弗诺.利沃托夫的人。随后,即便是知道不可能,他们也会起身,为了已经死去多时的自己,向着魔道元帅复仇。

可是,亨伯特并不需要他们为了自己复仇。他所奢求的不多,有人记住自己,有人即便在这种时候,也试着拯救自己,便已经足够。

在他们的记忆中,亨伯特.利沃托夫会是他们所熟悉的那个微笑的,淡金色头发的青年,因为一时的冲动杀死了自己的兄长,最后在绞刑架下伏诛。

这样就好。

然而,少女的肩膀却微微抽动起来。

——哥哥。

抹茶的唇间,漏出这样的声音。

——不在了,不在了,不在了啊......

伴随着这样极力否定着,但已经化作既成事实的声音,即便少女用双手死死捂住脸,泪水仍然顺着指缝渗出,一滴滴的,渗入地牢那干燥的沙土地面中。

亨伯特,感到自己的头脑逐渐被冰封住。

抹茶的哭声近乎无法抑制,剧烈地抽噎声中,她纤细的后背上下起伏。

“抹茶,听我说。”

亨伯特勉力撑起身体,用仅剩的左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直到少女的哭泣声渐渐止歇。

他知道,从这一刻开始,他的行为,已经将抹茶拉进了深渊之中。

然而,已经失去兄长的少女,大概比他,还要处在深渊中更为靠下的位置。

“我没有杀死我的兄长——但永远不要将这句话告诉魔道元帅,这一切只能停留在你的心中。密谋杀死我的兄长的,是如今的魔道元帅,玛尔.瑟斯。他派遣我的兄长的随身魔法师在石头上和其他物体上刻画法阵,将我引诱到兄长已经死去的尸身旁边......而杀死我的兄长的,不是魔道元帅本人,便是那位随身魔法师。他,也许并非仅仅能够使用地系魔法,而是可能使用光系。如果你有机会见到雅诺什......我的兄弟,告诉他这一切。我作为利沃托夫家最后的正统继承人,将杰尔维王国的法统,继承权,以及他身为利沃托夫家的孩子,王族最后的继承者所应当得到的一切荣耀都交还给他......”

他停住,将仅仅剩下一只的手掌缓缓移开,放在膝头。

“我会做到。”

抹茶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感谢。”

亨伯特露出一丝解脱的微笑,慢慢地躺倒在一捆稻草上。

“所以,你——”

少女的声音被亨伯特打断。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微笑着,下了这样的断言。

“但雅诺什还有。而你要做的是,活下去,将这个消息带给最后的利沃托夫......可笑,我此刻竟担心起家族血脉的事情来。”

他喘了口气,抹茶做了个简单的手势,牢狱中的水桶静静地漂浮起来,抹茶用第二个手势舀起小半瓢水,瓢缓缓浮游到青年嘴边,润湿了他的嘴唇。

“......虽然这是我的请求,但抹茶。你活着比完成这请求更重要。我相信晓晨也一定同意我的想法——晚安,魔道元帅小姐。感谢您的拜访,但卑贱的罪人如今,已不再适合作为您的朋友。”

外面,被抹茶击昏的士兵们缓缓动作起来,他如同表演般提高了声音,这便是逐客令了。

“再见。”抹茶轻声说,她知道这就是结束。

“再见,抹茶。”亨伯特轻松地笑起来。这一瞬间,从他憔悴的脸上,抹茶找到了过去那个神采飞扬的王子的影子。“虽然我不希望很快与你再见——最好等上八十年或一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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