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染并不是很意外,她在这领地上三天了,竟然还有自己没见过的人。

想来自己主人终归是王公贵族,虽然在这远离城市的乡下地方过着半赋闲的日子,但下属的人手照样是一个都不能缺的:鹰,马,兵,女人,车夫……虽然之前的每个东西都和预想里的有些偏差,但这种跟将军鞍前马后舟车劳顿,又当司机又当保镖又当搭档的人选,却不是谁能做得的。

车夫对将军而言,大概就和贴身侍女对千金小姐的重要程度差不多,都是真正意义上的心腹……但烟染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她没想到华介口中的这车夫却是个女人,而且还是个又高挑又漂亮的女人。

烟染从楼梯上游下来的时候,看见她穿着一身英姿飒爽的骑手衣服靠在门口,正无聊的和守门的塞拉尔搭着话……女人戴着一顶宽宽的猎人帽,波浪的金发在脑后梳成一条方便的辫子,却有一双又黑又亮的东方人才有的眸子;她蹬了一双露趾露根的厚底凉靴,修长秀气的脚趾有流畅的曲线,打磨整齐的趾甲留了一圈自然的白边,是最性感的那种剪法。

或许不是每个男人喜欢高挑的女人,但这双才裸了一半的美脚对他们一定是种诱惑。

烟染只看了那双脚一眼,就强迫自己挪开了视线。游上前去低头行了个礼。“见过小姐,妾身是……”

话音未落,她感觉自己双肩被人一扳,竟然直接被那女人搂了过去:女骑手直接干脆的捧起她的脸来,结结实实的亲了一口。“鱼妹妹你叫烟染是吗!!!初次见面!!!真是太可爱了!!!我能摸摸你的尾巴吗!!!”

她每句话尾都有个足够用三个叹号来衬托起来的高音,中气十足的样子。烟染被她亲完之后还在怀里用力揉了揉头,抬起头来的时候整条鱼都晕晕乎乎的。“是……妾身是烟染,姐姐是……”

“我是华介笨蛋的车夫啦,他应该昨晚半夜就回来了,你没听他说起过我嘛?”女骑手摘下帽子,大大方方的在烟染面前单膝跪下,拉过她的胳膊,行了一个标标准准的骑士吻手礼。“鱼妹妹我叫抚子;抚子·摩尔沃芙……那个,我应该比你大是吧?你高兴的话叫我抚子姐姐就可以了。”

她抬头时的五官有着西部女郎那种特有的风情,年轻眉眼间那种又热情又健康的漂亮,是标致干练的东鹤无论如何没有的。这大概是每个父亲都不想有的女儿,却一定是每个男人都想要的妻子。

这女人给她的感觉可比东鹤舒服多了。烟染缩回手,笑了一下。“是……见过抚子姐姐,将军让我接您上去。”

“我知道他等着我啦,本来晚回来就是去给他取东西了的。”抚子几步就跑去城堡外面的车里,提了个颇大的黑箱子出来。她跟烟染摆了一下手,自顾自的上了楼梯。“这个时间华介笨蛋肯定才刚醒的吧?我直接去卧室找他了,鱼妹妹你做饭了嘛我好饿的……没做的话麻烦算我一份……塞拉尔!帮我把马领去后院啊!蛋壳和蛋黄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

烟染想这女人的话一定是这领地上最多的了,抚子上楼的动作很是迅速,厚重的凉靴底踩得地毯噔噔作响。她在后面一边用力快游着一边尴尬的笑,追着问。“是,还没做……抚子姐姐想吃什么?”

“跟华介笨蛋一样就行。”抚子快速的说,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指使烟染的感觉,像是麻烦好朋友帮个小忙一样。“我先去跟他说点事情,鱼妹妹做好了早饭一起送来就是……麻烦你啦。”

“但将军还没起床……”烟染为难的跟在后面。

“没起床我就把他踹起来!!……哦对了。”

抚子在快到二楼华介卧室的地方猛地停住脚步,后面跟着的烟染差点撞到她后背上。漂亮的西派女人放下大箱子,在自己斗篷的口袋里翻了翻,找出几个油纸包来,不知道如何动作,一眨眼就塞到了烟染怀里。“荞麦做的油炸面,邻镇很火的小吃……路上专门给你买的,你就当零食吃吧啊。”

“是……是。”烟染抱着三个油纸包,不知所措。

抚子笑着凑过来,香了一下烟染的脸颊,就提起箱子推开门闪了进去;烟染甚至还没来得及透过门缝看里面的华介从没从床上起来,厚重的雕花木门就啪地一声在她面前关上,再也听不见里面的声音。

再心腹的部下也不该这么跌跌撞撞杀进主子的卧室,偏偏这里的人好像都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了。

反而显得她是最陌生的那个……

……

天已经全亮了,而宽大卧室里的窗帘还没有拉开,房间里的烟衬着混沌的光线显得更加雾蒙蒙的。

烟是华介指尖的烟。

上好烟草因为是手工一根根卷的,卖的比正常的烟贵很多。赤裸着上身的男人坐在床上,低着头,慢慢的一口一口吞云吐雾,夹着烟的手搁在床上一个精致的烟缸边;男人抽起床烟的时候,好像都是这种半睡不醒的姿态。

抚子大喇喇的走进来,胳膊随手一扬,手里的大箱子就被她抛到了床上。

箱子的分量是真的很重,床都震得弹了两三下才恢复平静。

坐在那里的华介也微微晃了一下,但他抽着烟抬头,瞥了一眼抚子,却依旧什么都没有说,一点反应都没有;哪怕随便有个懂些礼数的人在边上看见,都会觉得这行为是真的太越界了。

“你的[暗质装备],都已经打包好了,除了一把枪是试制品,其他的都可以立刻用。”抚子说。“……里面还有一套全新的[破晓战甲],接头的人巴拉巴拉介绍了一大堆,反正我是没听懂,总之就是比以前更轻更快更强的意思。”

“嗯。”

抚子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闲着,她摘下那顶宽檐的骑手帽,像孩子一样的抬手一扔,好巧不巧的把帽子套在几步外的衣服架上。她又随随便便走了过来,就像妻子走近自己丈夫的寝床似的,竟然直接坐到华介身边的床沿上了。

闷头抽烟的华介还是没有动。

抚子把一头波浪金发甩到面前,自己的脸凑得离他很近,就好像突然看见华介脸上有朵花一样,突然露齿一笑。“鱼好吃吗?”

“你该去接客人了。”华介突然说,语调里听不出感情。

“我不,我要暖和一会再去,你陪我吃早饭。”抚子吃吃笑着,竟然就直接脱下了凉靴,转身把一双白皙如玉的裸足直接塞进华介的被子里。“好冷哟,我为了给你接货,可是在外面顶着秋风来回跑了一个晚上,脚都冻成冰块了,你却舒舒服服的窝在家里吃那条漂亮的鱼妹妹。”

华介不理她。

不理一个女人不是谁都忍得住的,尤其是这个女人伸进被窝的一双底平趾敛的脚还在不老实的动来动去的时候。

被窝里就那么大的地方,能碰到的东西也就那几个……她被窝里的脚不知道碰触到什么,就停了下来,抬头饶有兴致的看着他。“……原来昨晚没有吗?奇怪了,我还以为你催我快马加鞭的送你回来是因为太饿……”

华介抬眼看她,看了很久,一口烟慢慢吹到抚子脸上,慢慢说。“我要是饿了,昨晚你就没时间赶马了。”

“也是。”抚子贴得很近的脸没被烟呛走,只是挥了挥手驱散而已,像是又想起什么似的扬起弯弯的眉毛。“……不然就是你幻想着那小**还没走人,急着回来见最后一面?”

可能是形容词用的太过了,华介突然抬头,冷冰冰的盯着她。而抚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甚至还在笑。“多好啊,你知道我无论怎么样都不会走人,所以可以随便这么看我……但她就不一定了。”

年轻的西派女人笑起来又舒服又大方,即使面对着华介一张冷漠表情拉的老长的脸,也丝毫不害怕的样子。“大早上不笑一下?不然我一会把客人接来了,不得被你这张脸吓死……龙骨城家的二小姐可是从王城百折不挠的追你追到这里……”

她话没说完,却还是被吓了一跳,被门外突然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主人,是妾身……早餐做好了。”烟染的声音隔着门闷闷的传进来。

抚子笑盈盈的眸子看了一眼门外,突然伸出胳膊,她附身搂着华介的脖子,深深的吻了上去——男人嘴里的烟还没吐完,顺着两个人交接的唇间慢慢低糜的飘逸出来。

她足足吻了十多秒,松开唇之后才把已经捂得暖和的脚抽出被窝,仔细的把凉靴的鞋带系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去帮腾不开手的烟染开门:门口的鱼人姑娘小心翼翼的端着两份早餐的盘子。“谢谢抚子姐……”

烟染突然停住,眨了一下眼睛,她觉得房间里应该是发生过点什么……但又看不出什么。

她觉得自己就应该当成这里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去接客人了,回来吃。”抚子从烟染手里接过托盘,帮着放在了卧室桌子上,抬头冲华介一笑。“鱼妹妹这么漂亮,招人喜欢得很,我都想吃了她……你可不要趁我不在欺负人家。”

她说完,拿起架顶的猎手帽就走出去了。从烟染身边挤过门的时候,转瞬即逝的表情并没有笑。

女骑手的脚步好像永远都这么快,她噔噔在地板上踩着沉钝的足音,一转眼就消失在远处的走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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