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是一种神奇的动物，无论贫富贵贱，不论健康疾病，不管困难挫折，它都瞧不起你。
除非，它变成铲屎的。
著名古罗马皇帝尼禄的老师塞内加就说过：
何必为部分生活而哭泣，君不见，全部人生都催人泪下。
※※※
伯母中弹了，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她轻轻地摸了一下小千的额头就闭上了双眼不再说话。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你疯了！」
正当我愣住的时候，一个身影从侧边飞快冲过，撞开了我。这个人不是别人，而是去柜台里拿钱的黄发男。他的速度很快，冲上去给他的伙伴红发男就是一个狠狠的耳光，包里的钞票洒了一路。
「混蛋！你是真喝多了，还是假喝多了！居然直接就开枪打人，你是非要把警察惹来吗！」
「不、不，我只是，只是想打一下她脚边，吓唬一下……」
啪！
又是一个响亮的耳光。这让银行里的其他人甚至都忘记了惊恐。
红发男畏畏缩缩地望着黄发男，双眼通红，像是对被打这件事包含愤怒。可是他似乎也是被自己的举动吓到了，慌慌张张得连脊梁都不自觉地弯了下去，只是用手不断抚摸着被打红的脸颊。
「真是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黄发男啐了一口，抢过黄发男手中的手枪，将半空的包塞到了他的怀里。
「事到如今也没办法长待了，不管那个女人死了没有，我们都不能再呆在这里了！赶紧装满然后找辆车走！」
「是、是！」
红发男手忙脚乱地冲到柜台开始往包里塞钱。小千和银发女生正在照看伯母，若叶还呆呆地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而我则有些迷茫。
现在的我该做些什么？
然而作为一个小孩子，我保持着用力呼吸不哭出来就已经很勉强了。老实说，当看着小千的身上沾满伯母鲜红的血迹，我简直都快昏过去了。
那么若叶又是怎么想的呢？他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眼泪无声地滴落呈现。
我不知道他的眼泪究竟是一种什么情感，以他以往的表现来说，我不认为那是对亲人的伤感。但是，他一定是明白了些什么。
「喂！快一点！警察就要来了！」
黄发男焦急地喊道。
大概是先前的动作有点大了，或者说这两个抢劫犯根本就没有一个事前规划，警方很快就出动了。在红发男将两个背包装满的同时，我甚至能隐隐约约听到警铃的声音。
「可恶，都是你磨磨蹭蹭的！这下要走不掉了！」
发现银行即将被警察所包围，黄发男沉不住气了，举着手枪来回走着。我本能地往后一躲，生怕他一恼火就给我一枪。然而他没走几步，却猛地一跺脚，来到伯母身旁将小千扯了起来。
「你抓住门口那个小男孩！这两个好像是这女人的孩子，一人一个抓在手里，当人质冲出去！」
小千哭泣着，她不明白等待着她的是什么，但她死死地抓住了伯母的衣角。然而小孩子的力量是比不过成年人的，黄发男轻轻松松地就将小千拉走了。
另一边，红发男则是毫不费力地控制住了若叶。
「里面的人好好听着！你们已经被完全包围了！放弃吧，不要做无谓的抵抗了！」
警方略那既公式化又显滑稽的喊话通过扩音喇叭传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我能感受到那些员工和其他的储户都松了口气。警察的到来使很多人镇定了下来，只有我的心还在嗓子眼卡着。
因为若叶和小千都被那两个劫匪抓着。
「没办法了，走吧！」
背上装满了钱的包裹，红发男和黄发男都手持凶器对准了怀里的人质，打算从警方的包围中冲出去。
看着这一切，我咬紧了牙齿。
【只要你多包容他，一定能赢得他的友谊。】
【你是主人，要照顾好他们才行。】
不。
虽然我大了若叶三岁，但一直以来他都像个大人一样成熟，那冰冷的不屑中也常常阻止了我的幼稚。虽然我一直很讨厌这个脾气臭到不行的家伙，但是也一直有个声音跟我说，我想要他当我的朋友。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为什么我会看他不顺眼。并不是因为他讨厌我，而是因为我很羡慕他。我希望能和他一样像个大人一样，也希望能让他认可我，是一个成熟的人。
可是就算想通了什么，此刻的我还是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闭上眼睛祈祷，希望能有个人将若叶和小千从那两个恶棍的手中拯救出来。
然后奇迹就发生了。
※※※
门轻轻地打开了，出现的并不是头戴钢盔手持自动步枪的歹徒，也不是手持证件和爆破盾牌的警察，而是一个戴着半框平镜的斯文男人。身着黑色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梳得油亮，一副精英人士的模样。
看到不是歹徒，杰西卡顿时松了一口气，轻轻拉开若叶的手从他身后走出。
“唔，吓死我了。还以为真的有危险呢。”
“别大意。这个家伙我有印象，应该是这家银行的员工来着。”
若叶依旧压低着身子，拉着杰西卡，充满着警觉。
“那不是挺好的吗？这说明歹徒已经被制服了，他来放我们出去了啊。”
“傻瓜，哪有会允许涉案人员在案发现场随便乱走的警察！这说明根本就不是警察制服了抢劫犯，说不定——”
若叶边说着边拉着杰西卡小步地往后方退去。
“——是银行员工和抢劫犯早就勾结了也说不定！”
这个男人看上去没有携带任何凶器，但是说不准他藏了枪在身上，如果说他真的和抢劫犯勾结在一起的话。
可是周围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当做掩体的东西。柜子还在房间角落的通风口下方，会议桌下方是透空的，唯一能遮掩住人的也就是两排沙发。可连墙壁都不一定能挡住子弹，沙发这东西更不靠谱了。
就在若叶小心翼翼思考的时候，穿着西装的男人开口了。
“真是聪明的小猫。既然如此我也就不隐瞒了，我来这里是想问你一件东西的下落。”
“你说的什么，我根本就听不懂啊。我只是个还在上学的学生而已。”
若叶一边说着，一边悄悄将握在掌心的项链往口袋里送。只可惜这个动作虽然很小心了，但还是被西装男看在了眼里。
“看样子不仅是知道，而且已经找到了啊。真没想到‘国宝’居然就藏在这间会议室里。”
说着西装男很绅士地伸出了右手。
“主动交出来吧，我可不想对小孩和女人动手。放心，只要你把东西给我，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啧！”
知道藏不住了，若叶勾住项链的链子，将其舒展了开来，浑浊的菱形吊坠在空中来回振荡。看到它，西装男的表情愈加和颜悦色，甚至还露出了一丝笑容。
“就是它，给我吧。”
“这东西……居然还真的是国宝？”
若叶有些不可思议地盯着手中的项链，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要不给他吧？那个……堀江小姐让你找这项链应该就是应付这种情况的吧？而且他看上去也不像是什么危险的人物。”
杰西卡小声地说着。
“是啊。”
若叶附和着，但是他却并没有任何动作。
在本能上，他很想将项链交出去，因为这本来就是用来保命的东西，而且那个西装男看上去也不像是在说谎。不然他一个成年人哪怕没有武器，直接靠蛮力强抢就完事了。
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就这么交出去。
【无论什么时候，哪怕是最危险的时候，人都要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交出了项链，他和杰西卡的价值就没了。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将选择权交给别人，任何时候看都不是明智的决定。更何况对方是敌非友。
“不要磨磨蹭蹭的，男孩子可不能这样。”
西装男催促道。
若叶脸上不断流下冷汗，松开杰西卡的手，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般地向前挪动着步伐。
每距离西装男近一点，若叶的心跳越快，冷汗流得越多。甚至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他觉得世界就这么停顿了下来，每一步都度过了漫长的时间。
而西装男也没有不耐烦地走上去，只是双臂环胸立在原地，看待若叶的举动就像是在看一场话剧一样。
“趴下！”
突然的沉闷的一声，若叶和杰西卡本能地扑倒在地。紧接着就是一声枪响。
砰！
若叶确信，这句话应该是他和杰西卡说的，因为那子弹的目标是他对面的西装男。从西装男和门的缝隙之间，他勉强看到了一个戴着头盔的身影。
“无聊。”
西装男突然从眼前消失不见，子弹像是穿过空气一般从若叶的上方飞过，在墙上留下弹孔的同时，也让若叶产生了剧烈的耳鸣和一阵眩晕。
“刚才你们五个人都拦不住我，没下杀手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居然还不自量力地跟过来。”
若叶顾不上平复腹中的恶心，迅速站起身朝着门外看去。展现在他眼前的是完全不会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事情。
只见那个西装男突然一分为四，从前后左右四个角度踢向了那个戴着头盔拿着枪的抢劫犯。在接触到身体的时候，他的脚尖突然燃烧起了淡蓝色的火焰，而抢劫犯似乎也像是被定住了似的呆站在原地不动。
“魑·魅·魍·魉！”
没发出一点声音，暗红色的血液从头盔的下方不断渗出，许久之后抢劫犯才缓缓跪倒。而西装男则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合而为一，站在旁边看着若叶。
那略带戏谑的眼神让若叶浑身颤抖。
※※※
「等一下！」
「什么？」
原本跪在伯母身边的银发女生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扯住了黄发男的背包。黄发男先是一惊，然后愤怒地用枪托砸向了银发女生的面部。
「滚开，白痴！」
然而，银发女生并没有躲避。坚硬的铁砸破了她的皮肤，鲜血将那精致的面容染得略显恐怖。很快她又抬起了头，死死地盯着黄发男。
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到那种恐怖又锐利的眼神。
「你想干什么！再靠过来我就开枪了！」
明明黄发男拿着枪，他才是强势的一方，但是他面对银发女生却开始慌了手脚，做出了和他同伴一模一样的举动。
「有种的话就开枪啊！」
银发女生就这么走了上去，将额头顶在了黄发男的枪口。
「你读过刑法吗？普通抢劫只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但持枪抢劫可就没有上线了。要是抢劫杀人的话，那么基本上就是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当然要是自首的话情况会好很多。」
「你、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还叫我出去投降吗？」
「我当然不是让你去自首，我的意思是换我来当人质。」
银发女生镇定地说道。
「你也不想余生都在监狱中度过吧？那就要赶快离开，这样那个女人也还有救，你们就不算抢劫杀人。哦，顺带一提，你们抓的是两个【人外物】，对于劫持人外物的法律还不健全，说不定那些警察根本就不会在乎呢。」
这根本就是胡扯。除了个别国家，每个文明国家的法律中对于【人外物】的基本权利都做出了保障，生命健康权可是基本中的基本。
可是黄发男明显已经慌了神，他看了看怀中女孩那对灰色的猫耳，脸色变了又变。
「再者，刚刚会发生枪击就是因为那个小鬼不听话。你觉得是两个会造成各种意外的小孩当人质好，还是一个主动配合的高中人当人质比较好？哪一个能让你们尽快摆脱警察的追逐？」
「可恶！我凭什么要听你的！」
黄发男恶狠狠地盯着银发女生，手上的力气也是加了两分。但银发女生毫不客气地看了回去，言语中更带着莫名的自信。
「事实上，我已经在你的枪口下被挟持了不是吗？」
黄发男犹豫了一会儿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放下了怀中的小千，转身推着银发女生向前门口走去。
「切！要是刷什么花招，老子第一个就崩了你！」
「你放心吧，我可不是会对生命开玩笑的人。」
红发男看着黄发男的举动，也是将手中的若叶丢到一旁，跟在后面走到了银行门口。
「哥哥！」
小千跌跌撞撞地扑到了若叶的怀中，罕见的，这次若叶并没有推开小千，反而是用力地抱住了她。
「哥哥……」
小千嗫嚅着。
若叶的眼泪已经不再流了，他看着不远处被推着的银发女生，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
「不要怕，已经没事了。就算还有什么事情，我……哥哥，会保护你的。」
※※※
“这，该不会是我头晕眼花了吧？”
若叶喃喃，而西装男却听到了他的低语。
“啊啦啦，不好意思，这都是真的。但这样说来你看到了吧？对吧，看到了我是怎么解决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的。”
西装男大笑了起来，手舞足蹈着，完全没有了之前的绅士礼仪，反倒是有些像滑稽剧里穿西装戴礼帽的小丑。
“真是不巧啊，这样一来，我也必须得杀了你们了，真是不凑巧啊。哈哈，开玩笑的，你们一开始就没有选择。”
若叶四肢颤抖着。在见识了西装男那诡异到违反常识的力量之后，若叶已经生不出反抗的心来了。甚至一瞬间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但是那要冲破血管击打着耳膜的血液，让他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真的。在西装男那诡异的笑容中，他本能地向后退却。
一步。
两步。
三步。
很快他就碰到了一个更加颤抖的存在。
“熏？”
此时的杰西卡已经完全跪倒在了地上，只凭着最后一点力气撑着身体。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
已经退无可退，而且他也不能再退。现在有一件事只有他能做，他也必须做。
“放心吧，会没事的。”
若叶半跪下来，握住了杰西卡撑在地上的手。
“我会保护你的。”
注：
1、忘记说了，上一章的“后藤”取自著名的帝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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