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寺在鸢尾镇的南端,气魄恢宏的庙宇庄严肃穆,掩映在几棵苍劲的银杏树下。登上石阶的三名女孩走进了游人寥寥的庙中,沿着清静幽雅的长廊步入最深处的楼阁。

这时,一个戴着画有诡异花纹面具的男孩像是早有预料般走了出来“欢迎三位。”

当他的声音确切传入耳中时,曼珠像是触电了般往后一缩,整个人愣在了原地“他……”

恐惧,笼罩着自身。

“怎么了?”罗璇瞥了面具男一眼“曼珠,难道妳连他也不认得了吗?”

“肖睿……”面具男的名字,曼珠很自然地就说出来了。这个名叫肖睿的男生据说是因为面部被烧伤,所以才要一直戴着面具,是冯淩所收的唯一一个男性弟子。

不过他却有个让曼珠介怀的身份……

“这种连脸都不敢露出来的未婚夫,不认得最好。”尹心彤把曼珠的手握得更紧,把她当成是雏鸟般保护。

是的,尽管内心十分抗拒,但这个连脸都没见过的男人,正是冯淩为曼珠准备的单纯为了延续血脉的丈夫。他是个天资聪慧的人才,特别是在操纵妖物方面最为出色,哪怕是难以驾驭的极具自我意识的恶灵,都能在他的控制下沦为只懂服从命令的傀儡。

“不要这么说嘛。”肖睿摸了摸自己的面具“我的脸,很丑陋。”

“丑陋的不仅仅是脸吧?”

“心彤,别跟他吵起来。”阁中传出了女性的声音,成熟,且刚柔并济。曼珠抬起了头,与主动从黑暗中走出的女性的视线对在一起。她的双眸犹似一泓清水,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但那冷傲灵动中颇有勾魂摄魄之态,又让人不能不魂牵蒙绕。

与其说是母女关系,冯淩和曼珠更像一对亲姊妹。

“冯淩大人。”

“心彤,妳为什么总是对肖睿抱有敌意?”

“谁叫他一直缠着曼珠,曼珠明明对他半点感情都没有。”说完,尹心彤对肖睿吐出了舌头。

“闹剧就到此为止吧,妳们今天不是还有练习吗,怎么跑过来静心寺了?”

“曼珠今天起床后变得十分不对劲,仿佛被异物附身了般,看到任何熟悉的东西第一反应都会觉得很陌生,但又在下一秒恢复过来。”

“噢?”冯淩微笑着,面容像是灿烂的桃花“没什么大问题的,好好休息一晚就没事了。”

“这样啊……”尹心彤深知冯淩的双眼能看到一个人的未来,于是遍无多问,扭过头去“那,我们回去咯?”

“嗯。”

结果曼珠变得奇怪的原因,还是没有找到。三人灰溜溜地离开静心寺,只剩下冯淩以及肖睿二人。

“如此小鸟依人的曼珠,别有一番味道呢。”肖睿仿佛在品尝佳肴般说道“这种情况难道是……觉醒?”

“不,应该不是。”冯淩把目光移到肖睿的假面上“只要把妖石拿出来就真相大白了。”

肖睿随即从怀中掏出闪耀着纯黑光芒的半边妖石,邪气,从石头接触空气的刹那间往四处蔓延“果然不是觉醒吗,也太迟了……”

“假如是觉醒,妖石应该会对曼珠的力量着迷,从而发生剧烈的反应。我当年也是这样被妖石选中的,可惜……我的时代早已过去。”冯淩轻抚着自己富有弹性的脸蛋,心怀一种微弱的期待而望向远方“就连我的这张脸皮都只是靠妖术维持的,如果曼珠还没有继任的觉悟,恐怕就敌不过驱魔协会那帮新时代的小鬼了。”

“不能让曼珠去遥香市中心,否则就会和制造出来的‘容器’碰面了。”

“就算是碰面,没有觉醒的两人是不会产生共鸣的。”冯淩轻叹了声,身体像积木般分裂并逐步消失“或许……把曼珠留在鸢尾镇接受训练,是错误的。”

肖睿没有继续说话,心里似乎在默默盘算着什么而把妖石放回怀里,转身走入楼阁。

……

长发还真是难打理呢,泡过澡后,正用吹风机吹头发的曼珠对着镜子如此想着。

“曼珠,我进来咯。”

尹心彤没有得到房间主人的同意便拉开了门,她仅仅裹着浴巾,用尚未发育完全的胸部贴在曼珠的背上,细嗅着她沐浴后的香气“有空吗?”

“没有,给我出去。”

“诶!”尹心彤连忙后退了几尺“妳……又变回原来那个曼珠了吗?”

“什么变不变的,我就是我呀……”关掉吹风机,曼珠没好气地说道“倒是妳,就算在家里也要注意形象吧,包着浴巾到处跑成何体统。”

“哼。本来还想找妳搓背呢,还是算了!”尹心彤鼓起腮帮,用力地跺着地板走出房间“(叫住我啊,叫住我呀!)”

“等等,心彤。”

“不等。”

“妳见过短头发的我吗?”

真是的,这叫什么问题嘛……脚步没有停下,尹心彤认真地回了句“妳,不是一直都留长发的吗?”

“一直……都是?”

手很自然地抬至梳妆台的抽屉处,拉开,黑色的发绳便呈现在眼前。那么,为什么自己会在今天醒来时产生‘什么时候留过长发’的想法呢?

将黑缎般的秀发熟练地扎起,曼珠目不转睛地看着镜中的自己,特别是,比左瞳更为清澈的右瞳“莫非我也拥有像母亲那样的,能看到未来画面的能力吗……”

咚咚……某人在敲打窗户,把陷入了沉思的曼珠拉了回来。她走到窗前拉开帘布,被站在窗外的假面男吓了一跳。

“肖睿?”可能是因为内心抵触着这名男人,曼珠下意识地远离了他“你来干什么?”

“我想和妳谈谈心,到外面去吧。”

“不想去。”

面对曼珠没有迟疑半刻的拒绝,肖睿愣了秒“噢,恢复了呀,看来可以长话短说了。”

“什么恢复,我的身体状况从来没有出现过问题,请你回去。”

“别这么冷淡嘛。”肖睿的身体像是置于别的世界般穿透了窗户,走入了曼珠的闺房“我问妳,妳拥有继承冯淩大人的觉悟吗?”

将顶上喉咙的喊叫吞回去,曼珠握住了拳头“我……”

“别说继承冯淩大人了,妳连妖术师也不愿意去当吧。不然的话,凭妳的底子……”肖睿再次拿出那邪气外泄的妖石“这半边石头,早就发出渴望的嚎叫声了。”

“对,我不愿意怎么了?难道我是冯淩的女儿,就必须要成为妖术师了吗?”不知为何,潜藏在曼珠内心的真实想法一下子涌了上来,就连自己也扼制不住“我啊,只想去遥香市中心做个普通的学生,结识朋友,还有……找一个帅气的男生当我的男朋友!”

一下子全说出来了,对着面前这个被钦定为自己未婚夫的男人。

“这就是妳的真实想法了吗?不错,最起码妳有说出来的勇气。我不忍心看着妳被迫做不愿意的事,如果那才是妳追求的生活,那么……”响指声刚传入曼珠耳中,肖睿便化作赤烟卷出窗户,留下一张通往遥香市紫藤区的车票“就把说出来的那份勇气,用在行动上吧。”

弯腰拾起车票,曼珠此刻的心开始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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