噫,这个闷葫芦居然会信神了?看来柳暮的事对他打击挺大的。

“那,我是说方便的话,”我压了压声音,“可以告诉我你信哪个神吗?”

齐亚转过头来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回答倒是干净利落:“我不信神,我只是觉得可能存在,”他顿了顿,“即便真的有神,那也不是我的神。”

这样啊……

我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再回过神来时,身体已经不由自主的被齐亚拉着向车门挤去。

狭窄的火车车厢门前,提着简陋行李的人们正在挪动着,月台上人和人挤作一片,旁边零星的几个持枪卫兵见怪不怪的聚在一起叽里呱啦的聊天,似乎也不在意会不会有谁被挤到轨道下去。

“发什么呆呢?”齐亚看着那简陋的铁片子做的阶梯,皱了皱眉,有回头看了看我手上提着的行李箱,对我伸出手来,“我把你拉上去,手给我。”

“啊,好的……”

还没等我准备好,一股子大力气伴随着我伸出去的右手传来,还没等我从突如其来的失重感里回过神来,他已经不耐烦的把我拉上了车厢。

“你就不能手脚轻一点吗?”我揉揉有些泛红的手腕,无奈的叹气。

“什么?”

“没什么,去找座位吧。”

这趟列车依旧用的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时的陈设,被磨得光亮的黑铁皮座位光是看着就觉得硌得会很难受,推推搡搡的走过两三个车厢,本来就不宽敞的空间左右各摆了四个座位,连下脚都得小心翼翼。

我们得在这样的列车上待上十个小时,待到晚上八点才能到——其实威尔迪亚和德黑兰之间并没有这么远,只是要经过三道关卡的例行检查,德黑兰的中间人说起这事时也是一脸的无奈。

原本最多五个小时的行程被生生拖长了一倍,怕是和以前东大陆的行政效率有的一比。

“小伙子,你们是东大陆人吗?”刚刚坐下来,屁股还没坐热,对面座位一位面善的时老太太突然从围巾里露出面容,听她口中流利的东大陆通用语,似乎也和东大陆有着什么联系。

“是的,我们是东大陆人。”我望望齐亚,发觉他只是张了张嘴,但并没有要出声回答的意思,想来也是口舌有些笨拙,看样子只能我来应对,“听您说这么一口流利的东大陆语,请问您以前是去过东大陆吗?”

“对啊,我丈夫以前是以撒派驻东大陆的外交官,我在东大陆生活过五年,不过那是在恶魔降临之前的事了,想起来真是怀念。”

“恶魔?”我不解的接话,和齐亚同样对视了一眼。

“你们不知道吗?”她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拿双手比划着,“就是那些为了获得恶魔的力量自甘堕落的人啊。”

我越发觉得不太对劲,只好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您说的是……觉醒者?”

还没等我的话说完,老奶奶面上表情突然变得极其厌恶,她伸出手指指向我们背后,示意道:“我的上帝啊,你们居然不知道恶魔的存在吗?能安稳活到现在真是好运,你们看,那个女孩子就是恶魔啊。”

女孩子?恶魔?

我和齐亚不解的回过头去,车厢口刚好传来一阵嘈杂声,铁链摩擦车厢地板的难听滋啦声里,两名戴着军徽的以撒士兵已经拖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明显带着东大陆色彩的女孩,被两名士兵不耐烦的拖出来时,身上多处都是青紫色的伤痕,最明显的地方是她背上大大的烙印十字架,则紫黑色的皮肤尽管已经结痂,可深黑色的烙印掩盖不住已经化脓过的伤口。

四根小拇指粗细的钢针刺入她的背胛和膝盖,这使得她没办法正常的行走,只能被两名士兵拖着,脚掌上破开的老茧血迹斑斑。

“这是什么情况?”齐亚转过头来对着老妇人问道。

“一个多月前被抓到的恶魔而已。”老人脸上露出了一抹轻蔑,似乎对于这样的惨状不以为意,“区区恶魔竟然敢踏上天堂净土,自然会有这样的下场。”

“如果不是因为她能够分辨出其他隐藏的恶魔,早就应该和她一起踏上净土的那个恶魔一起,去为她犯下的数不清的罪孽,为她对上帝的亵渎而死去了。”

说这话时,老妇人情绪很激动,面上的潮红色和脱口而出的话语显示出她是真的这样想着,这让我有点不寒而栗。

这个女孩子时,到底犯下了什么罪?

“请问,您刚才说这个女孩子有分辨出恶魔的能力是吗?”我猛地一激灵反应过来最重要的事情。

“是的,你看,现在她就正在分辨我们呢。”当从亵渎上帝这个话题转移开之后,我能明显看到老人的脸色和蔼了许多,她微笑示意道。

我顺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正好见到,其中一名士兵抓起女孩的头发,死命向上扯着,露出其下一张满是痛楚的脏污脸蛋来。

她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几乎是半赤着身子被带到如此低温的德黑兰,表面的皮肤都呈现出一种青紫色,似乎是要坏死的前兆。

“呜。”她短暂的呜咽了一声,这才麻木的睁开眼睛望向我们。

我能感觉到她机械的目光扫过老妇人,我,最后停留在齐亚身上,那眸子里的光芒突然就亮了起来,就像是遇见了救命稻草一般,嘴唇张开,快速却又艰难的吐出两个含混的字音来。

“柳暮。”

我没有听错,她说了两个字。

她在齐亚面前,叫出了柳暮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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