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新来的医生不时发出这样的声音。

“嗯………”

压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还不时地看着我…

有点可怕呢…今天亚特兰……列克星敦先生去教堂区看水井了,薇薇安也去了,莉莉在楼上看书,于楼下就只有新来的医生…克里斯汀…什么什么的……

“啪!”她手中的本子一下子合上,原本是左腿压在右腿上的坐姿,一下子换了过来。

“呜!”我吓了个机灵,我总是很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声音…

“喂!你?”

“是。请问您有什么事吗?”我的声音开始不由自主地发抖。

“原本这个诊所里,有个叫达斯特妮丝的奴隶少女,她人呢?”她转过来问我。

我一下有些不知如何回答,一时有些害怕,向后缩了缩,床单在我的手中变得皱巴巴的。

“嗯…那个…达斯特妮丝…就是我…”

“哦?”她站起身。

个子好高!腿好长!这种压迫感好可怕!别…别过来!

“你就是达斯特妮丝呀?”她低下头看着坐在床上的我,“把裙子撩起来,让我看看。”

“啊?哦…知…知道了…”我顺从地撩起裙子。

“里面的裤子也撩起来。”

“…嗯…是…”

她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握住我的脚腕,凑近眼睛,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似的。

“你的腿曾经被火烧伤过,对吧?油灯烧的?”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我的腿上。

“您…您怎么知道…?”我疑惑地问她,医生…都是这么厉害的吗?只是看看就能知道我的强势?

“那…那我之前受过的伤…”我突然凑了上去,“您也知道吗?”

“不是啦,不是。”她突然站起身,“美国医生的笔记有问题…”

“笔记?”原来是…这么回事…

“嗯…橄榄油半瓶…酒精一瓶,止血棉十五块,还有烧伤药粉…差点用上骨锯…”她一边看我的腿一边自言自语。

“怎么可能…这腿不是好好的吗?”

“喂?”她抬起头问我,“真的是差点截肢的伤吗?”

截肢…?什么叫截肢(amputate是医学用词,安蕾芙妮娅不懂)…?

我歪了歪脑袋。

“哦,我忘了…”她摇了摇头,“就是用锯子把你的腿——如果真的是烧成笔记上写的那样的话——从大腿的根部就要整个锯掉。”

“锯……锯掉…?!!”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声音中突然带起了哭腔,“亚特兰…亚特兰不会那么做的…!”

“不那么做的话,你就会死。”她的手指在我的腿上游离,“和你没办法解释,现在,告诉我,既然是烧伤,为什么没有疤痕?”

“疤痕…?”我不解的摇头。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她有些不耐烦地叹了口气,“你看。”

她伸出左手,从大拇指的指尖到拇指的根部,有一道奇怪的痕迹。

“这是两年前,被手术刀划破的,会留下痕迹。”她解释,也就是说…如果我真的受了那么多伤,就会有很难看的痕迹吗…?

“您…您能看看我的背吗?”我请求道,“上面一定…很难看…吧…?”

“当然,脱吧。”她说。

我把衣服缓缓地脱下来,然后背对着她。

“皮肤很光滑,没什么不对的。”她回答我。

奇怪…奇怪奇怪,如果真的受伤的话,应该有很可怕的“疤痕”才对的呀?

“那么,这些伤是怎么来的?”她把我的衣领抓着,然后把衣服给我拉了上来。

“被…被文森特…打的…”我说,说出这些话的一瞬间,脑袋里闪过无数悲惨的场景。

文森特走进门之前的颤抖声音……

铁门的门栓发出刺耳的响声………

黑暗中突然出现火光…随后那个男人缓缓地出现…皮鞭被按进水桶,水珠有着漂亮而残忍的闪光…有的时候是皮鞭,有的时候是铁链…

他喊着我的名字,一声…又一声。

然后…然后…然………然后…后…呜!!

喉咙已经嘶哑了,已经发不出来任何的声音了…连惨叫都无法叫出来…只知道好痛…真的…好痛好痛……

忘记了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只知道疼痛,忘记了阳光的颜色,只知道疼痛,忘记了鸟儿的叫声,只记得挨打时耳朵里仿佛钻进了苍蝇和蚊子似的声音。

想要躲开,却无法动弹,铁链束缚在四肢上,脖子只要一动就会感觉到被项圈勒到窒息。

甚至会习惯疼痛。

唯一的希望就是再也醒不过来,不能自杀…自杀是罪…是上帝不会原谅的罪行,可是每次都会醒过来,每次都还躺在潮湿而且恶臭的房间里…

“达斯特妮丝…”一个声音似乎穿过很深的水…

“达斯特妮丝…”

“达斯特妮丝?!”

“呜哇!!”似乎是被按进了水里,突然一下冲出来一样,我疯狂地,不顾一切地呼吸着。

“呼——哈——呼…………”

双手还死死地抱着膝盖,脑袋埋在臂弯里,面前的少女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你怎么了?达斯特妮丝?”她用着[笔记本]上的名字称呼我,是吗…亚特兰记下那个笔记的时候,我还叫“达斯特妮丝”啊…

过去了多久呢?3个月?半年了?好快…可是在那个地下室里,仿佛过去了好久好久好久…

“啊…”我僵硬地把手松开,想要稍微舒展开。因为用的力气太大,手指关节在“咔啦咔啦”的作响。

“对…对不起…我刚才…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我轻轻摇了摇头。

“你刚才说,被谁打的?”她追问着,“文森特?哪个文森特?哈维尔·文森特?!”

文森特…好像是叫哈维尔·文森特…我对那个人的记忆只有恐惧,甚至于快忘记他的长相和他的体型,留下的只有恐惧,只有恐惧。

我对他连恨意都无法生出,可能是被恐惧盖过去了…吧…七年过去了,这个名字对我来说,已经就是害怕的代名词了。

我很小的时候听说过,有种东西叫做幽灵,看不见也摸不着,可是它会伤害你,还会杀死你,对我而言,文森特就是幽灵吧…

黑黑的,暗暗的,火光照亮的,笑着的脸…

面前的少女皱着眉毛,抓起了笔记本和笔。

“他打过你哪里?指给我看。”她命令道,“我需要统计一下你一共受了多少伤。”

“我…被虐待了七年呢…”我轻轻摇了摇头,“已经忘记了,受了多少伤了…”

“慢慢指。”她命令道。

“…脚…脚趾…用钢针…刺穿过……”我开始发抖,“大概过了好久,我才把钢针拔了出来……”

“过分…这个人渣…”面前的少女咬着牙。

小腿也是,被更长的钢针刺穿过…那段时间,下半身根本没有办法动弹…

被小刀在大腿上刺过无数刀…我记得…流了好多血……

腹部只会被用拳头殴打…好痛…好痛…或者被用脚踩…也好痛…

肩膀被用烧红了的铁棍烫过…背上好像也有记不太清了…

蜷缩在墙角,被文森特用一块一块烧着的煤炭丢过…

手被伸进老鼠笼子里,被饿到不行的老鼠咬到骨头都出来了…

……………呜…呜!!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再回想了……不要再痛了…不要再……呜……

“怎么了…?”门口出现了金发的少年……亚特兰…亚特兰!亚特兰!!!

“呜啊啊啊啊啊啊!!”我不顾一切地扑上去,狠狠地抱住了他。

“你…你干了什么?!拉普特妮尔?!”他愤怒地质问那个医生。

“我…我只是问了一下她之前……”

“好了…好了好了,不哭了…”亚特兰温柔地弯下腰抱着我,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脑袋…好痛啊……回想起来都好痛啊……

“她怎么欺负你的?安蕾芙妮娅?”薇薇安立刻站在我和医生之间。

“我…我只是做了一下她身体的调查啊!只是问了问她之前受过怎么样的伤…”她说,“列克星敦的笔记根本就是错的啊!哪有什么烧伤?这种东西你能往笔记上写吗?”

“我该怎么和你解释!她的腿是真的受到了那样的烧伤,最后还突然好了的!”亚特兰说道,“你别再让她想起那段时间了好不好?!”

“等…等一下……我记得…”我突然想起了什么。

“什么?”亚特兰问我。

“那天,亚特兰喝醉了…手上被玻璃碎片扎破了…”我轻轻地说,“几个小时之后…就完全…好了…”

亚特兰莫名其妙地看着我。

“是这样的…”克里斯汀说,“我之前见过一个人,他也是,伤好的特别快,快到吓人的地步。”

“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人…”

“有的!……”她咬了咬嘴唇。

“我…我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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