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说完话之后，便径自离开，留下晓晨站在原地。

——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这个问题，已经不必再询问了。

因为从所有的情况看来，晓晨的举动都毫无作用。

国王会被杀死，就像是魔道元帅所说的那样，他拼死从查尔兰一路狂奔到此地的努力，完全没有意义。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然猛地踏前一步——这一瞬间，四柄十字弓几乎是立刻瞄准了自己。

“请您通过飞驿向国王陛下发送消息——国王陛下此刻正处在危机之中。”

冒着被杰尔维城中可能存在的探子所发现的危险，晓晨对着黑色的背影大声喊道。

“与其那样，倒不如让你们的魔道元帅阁下直接派出查尔兰的信鸽。”黑斗篷的身影停了下来，语气带着讥讽。“我认识你，如果不是如此，现在你就会被当做间谍关入地牢中，一直关到王子殿下通过人情将你提出来——如果他还能想到你的话。”

男人再也没有停步，大门在他的身后锁闭，晓晨向前迈出一步——可宫城城墙上的四把十字弓让晓晨的这一步最终还是未敢落到地面上。

在对话的过程中，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城楼上的几个男人用怜悯的眼光看着这个高大的青年片刻，随即，他们便再次恢复到正常的执勤状态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天色稍稍亮起，晓晨才又一次听见了人的声音。

和幽静的查尔兰不同，杰尔维市和绝大多数繁华的城市一样，有很多手艺人会在天边刚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时，便开始自己的工作，而早点摊则是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已经开业了，此时，周围的几个早点摊煮着的糙米粥的热气顺着摊子的木门飘出，饥饿让晓晨恢复思考。

一位灰鬓老人赤着上身，推着一车果脯在街上缓缓行走，他旁若无人般从晓晨身边走过，用略带口音的大平原语叫卖着那些“来自南方的甜蜜食物”。

晓晨突然感到自己无比疲倦，这时他才察觉到自己已经一整天没有合过眼了。

晓晨开始四处寻找旅馆，尽管他知道此时敌人仍然如影随形，随时可能追击过来，但他还是选择休息一段时间。

接下来，去哪里，怎么去，去做什么？

他不知道，或者说，刻意地不让自己去想。

以昨夜进城时未曾找到旅店为由，晓晨很轻松地骗过了他第一眼看到的一家旅店的老板。

随即，他拿出的几个钱币为他换来了燕麦粥和若干枚水煮蛋，粥里还漂浮着几片好像是昨晚烤出来，未曾售卖掉的培根，这让粥的表面浮起了一层薄薄的油花。

培根炸得如同生铁般坚硬而焦，即便是泡在燕麦粥中也丝毫没有改变它的难吃。

可这毕竟是热腾腾的食物，今天晓晨方才感觉到能够吃着热食是何等令人愉快的事情，似乎疲倦突然便从身上漂浮着远遁开来，他又能够思考了。

晓晨忍着刚刚出锅的热粥的烫嘴，将这个如同脸盘大的碗中的粥连汤带水的喝掉一半，连那些像是烧黑了的木片般的培根，也奋力咀嚼后吞入肚腹，方才开始敲开水煮蛋。这些水煮蛋上有着一些奇奇怪怪的花纹，与晓晨在爱瑟斯的老家所见的鸡蛋大不相同。

晓晨将第一个鸡蛋囫囵吞入口中，用一大口热粥将其送入肚腹，右手不停歇的敲开第二个鸡蛋。

这时，第一个刚刚未能思考的问题终于跃入了他的头脑之中——

——现在我该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