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荼猛地睁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躺在地上。四周一片灰茫茫的，完全看不清楚什么跟什么。我刚才…….
脑袋昏昏沉沉的，他望着围在四周的几个人，愣愣地扫视着他们。最后他只认出了艾沐，定定地望着她。不对啊，明明……我应该在家啊？
艾沐紧张地俯视着阿荼，生怕他又有什么事情了。
——阿荼，希望你没事……
阿荼环顾四周之后，迟钝地问：“这不是在我家吗？这是怎么回事？你回来了？”
杜梓同更加无奈地盯着他，“喂，真的发生啥事，你自己不知道吗？明明还是你自己……”艾沐扯了扯杜梓同的手臂，让杜梓同闭嘴，杜梓同乖乖地闭上了嘴巴。阿荼低下头，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掌上握着一支冰冷的毛笔。
那支毛笔总觉得很眼熟，通身仿制竹子的造型，泛着冰冷的绿色光辉，雪白的毛笔端，隐隐有墨水渗出来。杜梓同惊得瞪大了眼睛，准备要去抢，但艾沐摇摇头。她俯下身，脸几乎要贴上阿荼的脸，“阿荼，还给你。这是你的毛笔弄出来的笔仙。”
只有阿荼才能解决的笔仙。
其他人自觉地让开一条路，阿荼慢慢爬起来才发现，自己躺着的前方，正跪着一个古装女子，她几乎是贴到地面地失声痛哭，捂着脸，撕心裂肺的哭声传到阿荼的心间，让他心头一颤一颤。
刚才的回忆……
他瞄了一眼手上的毛笔，转头看到艾沐平静却坚定的眼神，对自己点点头。
“他真的没问题吗。”杜梓同问艾沐。
艾沐点点头，“阿荼肯定没问题的。”
明鹤松了一口气，说：“希望……吧。”
眼前的笔仙……对了，自己前一辈子是判官啊。
这只笔，想要到自己身边来。因此她，化形成笔仙了。
她只想再次追随自己啊。
可是没想到造成这样的局面，还差点害死已经成为凡身的自己。
…….终究还是自己一意孤行，不仅害了艾沐，还害了她。
阿荼愧疚地握住那支毛笔，手指不由自主地动起来，转动着毛笔。女性仰起头，已经是满脸泪水了，妆容早已被泪水洗刷到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你是……这支笔吧？其实你想要帮我，引出结印的吧。我都记起来了。”
女性定定地盯着阿荼，沉默半晌，僵硬地点了一下头。
“谢谢你，千墨。可惜我已经不再是判官了。”阿荼绽放出一个笑容，在艾沐看来却是从未在她面前展露过的，寂寞的笑容。女性含着泪花，深深低下头不再说话。
“主人，主人，您还记得妾，妾已经很满足了。”
阿荼手上的毛笔开始飞出点点白色的墨水，白色的墨水像活了一样，不停地瓦解着四周的雾，很快那些雾的碎片就化作光点，彻底消失了。房间也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杜梓同惊奇地发现，房间里的灰尘倒是已经堆积得厚厚的了，窗外也露出黑夜的一角。真没想到，外面的时间流逝远比里面快得多。
原来，您还是记得起来。
那么这段幻觉，不知道您还满意吗？即使是虚幻的生活，我也会当作真的一样，好好保留住的。
但妾明白得很，幻梦，终究会醒来。
足够了，有这些虚假的已经……妾已经很满足……
只是……
“主人，恕妾无法再伴在您身边了——”
女性眼里的泪花摇曳着，再次深深地行了一个礼，阿荼手上的毛笔的墨水飘到女性身上，慢慢瓦解着她的衣袂，她的发髻，她的手臂……最后，只留下一句话和一个带着眼泪的微笑，彻底消失了，仿佛从来未曾出现过一样。
客厅恢复了原状，也陷入了一片安静之中。
阿荼寂寞地抚摸着手上的毛笔，一寸寸突起对于自己来说仿佛熟悉得不能再熟悉。艾沐扯了扯阿荼的衣袖，阿荼这才回过神来。
“啊！艾沐！你没事吧！”他急切地看着艾沐，不时检查艾沐的手臂啊身体之类的有没有外伤的地方。艾沐摇摇头，却像做了坏事一样，连忙收起那把红棕色的长矛，苦涩地笑起来：“阿荼、阿荼没事就好！”
“界限就这样消失了……”千南望着这普通的民居，喃喃自语：“真没想到，反而这么简单就解决了？”
“你们是？”阿荼望着这从未见过的男女，疑惑地问。
明鹤大大方方地来到阿荼面前，打了个招呼：“呀！你好呀，鬼帝的监护人！我是阴帅·无常明鹤！”
“千南。”明鹤指着的男性只一点头，淡定地说。
“这回救了我，真的很谢谢你们，快！艾沐，说谢谢啦！”阿荼说。
明鹤收起了拳套，伸出了右手，“如果硬要说的话，我们……是提供灵力给艾沐形成肉体的无常哦。也算是艾沐的亲生父母吧？”
阿荼的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亲生，父母？
——艾沐的？
——等等，艾沐的父母是黑白无常？那么她怎么是噬灵兽？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在跟艾沐的父母见面？他们还救了我？
阿荼呆若木鸡，陷入了思维混乱的状态。
在他们手忙脚乱的解释下，千南总算是给阿荼说清楚了。在艾沐和杜梓同的努力下，客厅的灰尘算是清理完毕了，恢复了原来干净的样子，窗户打开，吹进来阵阵北风，这让客厅冰冷的气温再度下降。
但有明鹤在，气氛倒是活跃了很多。
阿荼已经把判官笔还给他们，也总算明白了记忆里的事情的来龙去脉，所以他还是决定留在艾沐身边，陪伴艾沐长大。何况，这也是艾沐自己的意愿。明鹤和千南实际上并没有太过在意，只是因为艾沐是在他们的灵力共同作用下的产物，所以也算半个“亲生父母”。因此，他们此行只是为了跟阿荼见个面，完成自己之前未曾完成的任务，仅此而已。
“哈哈哈！还好啦！而且，艾沐不是也挺可爱的嘛！”明鹤不拘小节地大笑起来，“将来她肯定是个好鬼帝，我们优秀的大王的！！”
“够了，明鹤，”千南冷静地劝说道：“是时候带着判官笔回去复命了。”
明鹤不悦地抱怨：“喂喂！刚刚完成任务，放松一下也无所谓嘛！而且很累啊！很累怎么回去啦！”
“真好……大人能休息，小孩子却要打扫卫生。”艾沐嘟着嘴巴，念叨着，“明明我也很累的。”她搬着一个大箱子，看着湿漉漉的地面，停下了脚步。明明自己也很累啊，又是修炼战斗，又是想法子唤醒阿荼，对付笔仙的。为什么大人就能休息，她和杜梓同就要干活打扫呢？
杜梓同帮她放下那个厚重的大箱子，拍了拍她的头，“好啦，待会请你喝橙汁，别再抱怨啦。”
橙汁？！
艾沐一听到橙汁两字，两眼放光，顿时浑身来劲，打扫得更快了。
千南看着一脸轻松地搬来搬去的艾沐，把目光收回来，又放到阿荼身上：“但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了。可能有点唐突，您刚才恢复了判官的记忆呢，还是千系女结印里的记忆碎片？”
阿荼愣了几秒钟，指着自己的脑袋，苦笑道：“只有结印里留下的，不然，我也没有办法解决那笔仙吧？”
“果然是这样。”千南淡定地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只是那个结印，没想到就是您之前的意思。虽然孟大人有所察觉，但她也没有要破坏的意思…….”
明鹤想了想，也往前探了探身子，问：“那么，您还想回来当判官吗？酆都，酆都现在可说是百废待兴，急需人手——”
阿荼果断地回答：“不，谢谢了。这一世，还是安安稳稳地当个普通人……陪在艾沐身边就好了。”
那个灰色头发的娇小身影，早已经铭刻在自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了。
就算她，只是女儿的碎片。
就算她，只是噬灵兽化成的人。
就算她，现在只是鬼帝候选人。
这些都不妨碍，自己在这一世，再次当她的父亲，守护她。
“倒不如说，现在已经是最好的了。”
阿荼微笑着望着他们。仿佛早已经预料到这个答案，明鹤和千南相视一笑，没有说些什么。
“不过，能不能告诉我，艾沐回到酆都后，到底发生了什么？”阿荼好奇地问。
“可以啊，只是我们，也是半路参加的呢！”明鹤一脸兴致勃勃，开始滔滔不绝回忆起来：“这要从艾沐回到酆都开始说起啦……”
杜梓同拉着刚干完活的艾沐，跑出了家门。外面虽然寒冷，街道上行人已经寥寥无几，但是这平和的景象，对于他们来说却是弥足珍贵的。他们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这么平和的街道。
艾沐呼出一口热气，白雾弥漫开来。
“真好呢，终于回来了。”
“嗯，回来了。”杜梓同牵起艾沐的手，“多亏艾沐的努力，这些我都看在眼里的。好啦，该去买果汁了，不如，今天多买一点？”
“两瓶5L装果X先生。谢谢杜梓同。”
“啊！太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