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琳痛苦地在地上像一只蛆虫一样扭曲着身子。此刻,她正全身趴在地上,用她那被埃布尔砍掉的右臂,还有被一次次夹杂着白光或者蓝光一类的冲击弄折的左臂,艰难地朝着远离战斗、尽可能的方向爬去。

危险的身后,她的姐姐艾比盖尔好像正对着埃布尔说着什么话,话中甚至还带着一丝丝火药味。但她实在是没有一丝空闲去听那些躁乱的词汇,鲜血还在不停地从她那右臂血管的截断处向外流,肋骨插穿了腹部的各种器脏,如此紧急的情况之下,听觉都在阻挠她听到一点点风流动的声音。

没错,虽然听不大清任何声音,但是一想到自己身后还站着那个高高的女人,一想到那个女人还站在高高的【格莱尼卡】之上!一想到那个女人还在用着高高的眼神俯视着自己!一想到那个女人还发着高高的像极了发号施令的语调!她就立马感觉到了比身体各处传来的痛觉恶心一万倍的东西,正从她的喉道向外猛地吐出!

“噗——”

一口鲜血从她的嘴里突然吐出,溅在地面上,像极了吊垂着长长红舌头的蜥蜴。

对,太恶心了!实在是太恶心了!像艾比盖尔那样的女人怎么还能活在世上呢?!她绝对应该被买到妓院去让男人们**,然后再扔到猪圈里,让那些饿疯了的猪们活活啃食着她的躯体!直到她意识还存在的最后一秒,把她那千疮百孔的身体挂在城门之上!让通过护城河的每一个人都好好看着他们称之为【圣女】的大人究竟是什么模样?!

她多渴望能一直这样诅咒着,或是妄想着艾比盖尔的惨状!更渴望着终有一天,那能成为现实,有一天经过护城河的时候,能够真正地看见艾比盖尔被铁索吊挂着悬挂在城楼上!

只要一这样想,她的内心便充满了希望!只要自己还活着,就算不使用魔女那个诱饵,最重要的是,只要神父大人一直在背后支持着她,她便有勇气!有勇气一直去和艾比盖尔厮杀到最后一刻!

“垃圾!”

艾比盖尔的喊声突然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而她也不由得一惊,神经在一刹那之间绷紧,身子也在顿时停了下来。

……

“垃圾!”

几个粗壮的神职人员抓着她的手脚,正准备把她扔到希伯来家族殿堂的大门之外。而她的爷爷,也是希伯来家族的一家之主,正用着高高的眼神,对着她破口大骂。

平日里那些尽是和她在一起玩耍,教她各种魔术与各种药草合成的牧师,也都在此刻露出了凶狠刺人的目光,如针扎一样看着她。而那细针更是刺激了她的神经,让她的身子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

挣扎一点用都没有,下一秒,大手们便把她扔在了殿堂的大门口。

雪花与寒风在一瞬间侵袭了她的脸颊,从她那单薄的衣服缝里钻进,又突破了每一个毛孔。她甚至都能感觉到有刺骨的寒意已经冲进血管,在全身上下像恶狼的撕咬一样啃食着她的神经。

大门缓缓地被人闭上,她爷爷往回走的身影慢慢被消失在两道门的缝隙之中。

而不知何时,艾比盖尔就站在她爷爷的身旁,和自己同样的金黄色的头发甚至都抵达不到艾比盖尔的肩部,而一副娇小的身体尽显着弱小。但她还是用那极小极小的背影,映衬在自己的视野,无情地嘲讽着自己!

而艾比盖尔的右手,正拿着一把比她还长还高的剑。金色的雾光弥散在剑鞘的周围,甚至在剑鞘和剑柄的夹缝处,有一丝金色的光芒细微地溢出!

就在刚刚,爷爷把她和艾比盖尔一起叫到了殿堂的大厅之处。在她们两个的面前温和地说道,那把剑的名字是【格莱尼卡】,同时还有另一个名字——圣女纹章。

爷爷又亲切地对着他们两个说道,纹章总是一同伴随着双生子而出现在世间,或是蕴涵着对某一元素的绝对掌控,或是拥有着某一至高无比的力量。而刚好双生子的灵魂,能够将混乱的人体回路,完美地分割成两个部分——正像是善与恶,光明与黑暗,强大与弱小。

同时,纹章只会选择其中一个人继承力量,而另外一个人,只能被相对的力量压制到极限。如果纹章选择了其中一个人,那另一个人无论是血统、回路都会变得极其弱小,一直弱小到身体里的回路全部消失。而另外一个人则会相反地变得相当强大,无论是身体的力量,还是灵魂的韧度。

同时,如果被选择地人代表着极善,那另外一个人,就会慢慢走上极恶之路。

“现在家族已经找到了纹章,它的力量就看看你们两个能不能继承了!”

爷爷把话刚说完,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触碰【格莱尼卡】。因为在平时,吟唱也好,释放魔术也罢,她都要比艾比盖尔强上好几个档次。甚至近些日子来,艾比盖尔的身影,已经在她的眼中越来越渺小——她已经有些看不起艾比盖尔。

但是,【格莱尼卡】拒绝了她,金黄色的剑像是尸体一样倒在地上,她两只手紧紧握住剑柄,嘴里还吟唱着力量透支的禁咒。但是,剑却一下不愿醒来。

七岁那年,命运拒绝了她。

“垃圾!”

那两个字好像极快,又好像无比地缓慢,缓慢到字中地每一个音节都要清清楚楚地让她听见,缓慢到她爷爷和艾比盖尔地背影,她到现在都能记得。

“嘭——”地一声,殿堂的大门狠狠关上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该用着怎样的表情去注视那两个背影消失,因为这一切都没有征兆,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冰天雪地之中活下来,甚至自己一步一步地爬到雪山之下的。因为她在七岁之前根本就没有出去过希伯来家族殿堂的大门。

尽心尽力伺候她的仆人。

消失了。

丰富的每一顿饭。

消失了。

无忧无虑生活的环境。

消失了。

只是因为【格莱尼卡】没有选择她!只是因为圣女纹章没有选择她!

或者说,那就是自己的命运!

……

又是一个刨垃圾的日子之中,她像条狗一样跪在地上,双手深深地插进垃圾堆中,在垃圾堆之中摸点形状像是食物的东西。但是,按理来说,她作为一个双目失明的乞丐,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去一个不会干扰到任何人的孤僻的街角,坐在两面墙构成的墙角,慢慢地等死。

终于——

残破身体仅存的力气。

消失了。

连活下去的信念。

都消失了。

于是,在垃圾堆里什么都摸索不到的情况下,她用着马上就要消失的力量,一点点地从垃圾堆上爬下来。

然后,虽然视野里一片黑暗,但她还是靠着那过人的记性,手脚并用着,像一只狗爬到了自己的栖身之所。

也可能是自己身上太臭或者太恶心了,她不用猜都知道路人遥远地就会躲避她.所以,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障碍,就到达了自己的那个墙角。

她慢慢地伏下身子,躺在冰冷的地上。两腿蜷缩着伸到胸前,两只手交叉着抱住了两个膝盖,以至于自己的热量不会消失太多。

怨恨的心,早就已经消失到一天天如流浪狗一般的日子中去了。现在的她,甚至觉得死亡可能对于现在来说是一种解脱。

或许早就该死了,在自己抬不动【格莱尼卡】的那一刻,就应该死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突然地放声大哭起来,眼泪的溢出用尽了她最后一点能量。

……

“希伯来·艾德琳。”

“你想要,能够看破命运的眼睛吗?”

虔诚的声音,把马上就要睡着的她唤醒了。

……

计划破灭了。神父大人把她送到了【圣殿】的核心,应该是又让艾比盖尔重新信任了她,让她来监督魔女的行动。

她知道,【圣殿】和【多米艾克教会】仅仅是形式上的盟友。神父和她的目标是一致的——千方百计地想要除去卡莉斯塔!

运用着那个疯女人对魔女的执念,然后再利用魔女来胁迫她!

但是这一切,都被埃布尔,被那个狩魔人变成了一团屎!【圣女】就站在自己的身后,魔女也在她的控制之内,自己的行动也全部暴露!

那么,自己现在应该尽快逃跑,只要找到教会的人,自己的安全就能够确保了,还有机会杀掉【圣女】!

突然,在她向后看去的一刹那,她再一次愣住了。

那个一直躲在自己身后少女,拖着她那快要断掉的右腿,摇摇晃晃地,一步一步地,在碎石地上蹒跚着。

银白色的长发上全是血渍和泥渣,整件衣服也都破破烂烂,露出那被鲜血溅洒的纯白色的肌肤,还露出了一半没有任何起伏的胸部。

最重要的是,那个少女还哭泣着,尽管一眼就能看出她在尽力压抑着自己想要哭的情感,尽管一眼就能看见两行眼泪挂在她的脸上。

而他走去的方向,正是艾比盖尔。

“垃圾,想要变成碎渣吗?”

艾比盖尔看着多明尼克,静静地说着。

多明尼克却好像什么都没听见,反而是举起了他的右手,握拳冲向艾比盖尔!

一道白光瞬间将空间斩断!白光闪耀的一瞬间,多明尼克整个人飞了起来!又笔直地砸在地面上!

她简直无法相信那个魔女所做的一切!那个失去记忆的,那个只会在自己身后躲着颤抖的,那个看起来就懦弱而又胆怯的,那个在酒馆里都会发疯的胆小鬼——

竟然握拳冲向了【圣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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