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火很快就被扑灭,或许是秘书的仁慈之心使然,又或许是她根本没有破坏这些农作物的理由,最终起火的源头被查明是距离农田仅有二十米不到的一处木柴堆。那是只要反应及时,就绝对不会波及到耕地的距离,事实也证明此处的农民们的确在千钧一发之际控制住了火势,保护了那些尚未收割的成熟蔬菜不受火苗沾染。

真是有惊无险,让人不由松了一口气。在这粮食供不应求的年头,哪怕少上一亩地的产出也不知要牺牲多少人。

在平息了这一头的骚乱之后,搜捕才得以再度开展。但谁都知道此刻为时已晚,有人目睹了塞尔图·海尔玛蒂和他的秘书在某位协助者的帮助下顺着西侧大路离开、消失在夜色之中的背影。追踪已然不可能实现。

所谓的武器商人还真是些让人捉摸不透的怪茬,千里迢迢甚至不惜远渡大洋也要来一趟这战火纷飞之地,但最终却因为和钱过不去而仓惶逃跑。没有人知道他们的脑子里都是些什么,没有人知道是什么驱使了他们……利益?兴趣?对战争的渴望?对和平的厌恶?又或者他们根本什么都不在想、什么都没去想,只是随波逐流的一根枯木,不断漂洋过海、辗转各地,寻找自己存在的意义。

“我知道了,你去做你的事吧。”听完汇报的奥克有些疲惫地摘下头巾。他看着面前摇曳的油灯,似乎在为放跑了这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而感慨。

要知道这年头想在欧马巴哈逮住一个武器商人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虽说HRMD公司此次的到来完全可以说是意外之喜,就算没能把握住机会也不会亏些什么,但放跑滋味始终有些苦辛。

奥克撑着脑袋,看向站在窗边的安娜,有些遗憾地道歉道“让他跑了。明明大叔说过海尔玛蒂家的人在近期会来,让我们做好准备,但我没想到居然那么早……”

安娜望着屋外稀稀疏疏的灯火,微笑着摇摇头“没事哦,奥克。我们已经有足够的力量用来自保了,过多的武器只会膨胀我们的欲望,让我们违背初衷。这次的擦肩而过,或许是一件好事。”

“但是安娜,你别忘了在太阳升起的方向上,还有无数杆枪正瞄准着我们的脑袋!只要我们稍微示弱,他们就会无情地扣动扳机致我们于死地!我们已经无路可退了,我们除了战胜他们之外比无他法!为此,武器,更多的武器是必不可少的……”奥克有些激动地站了起来,但说着说着他就又被现实的压力所击垮,疲倦不已地坐回到椅子上。

安娜不动声色地慢慢走到他对面,倒上一杯水递给了他,说道“我不渴望战胜任何人,奥克,你也不应该这样去想。我们之所以团结在一起,那是因为我们都是弱者,而不是为了去建立第二个充满霸权主义色彩的欧马巴哈。我们所追求的不是把别人踩在脚下……”

“安娜……”看着这双清澈纯净的眼眸,奥克觉得自己仿佛得到了治愈。无论是众人施加在他身上的期望,还是身为组织管理者之一的重任,压在他肩头的一切负担在这一刻仿佛都不复存在。

月光无法透过硝烟将她的眷顾赐予这片大地,但在这漆黑的夜空下,绝望的人们依然能抱着浅浅的希望入眠,那都是因为有你在——比月亮的余晖还要冰清动人的女神,比薰衣草的晚香还要柔软沁人的安娜·埃罗贝因。与你的相遇是我们的幸运,是我们的自豪。

但你太仁慈了,认为世间的一切都有交涉的余地,认为世间所有的恶人其实都有善良的一面。你能放弃财富,但有的是人会为它而争得头破血流;你能放弃权利,但有的是人会为它而不惜出卖自己的所爱;你能放弃自己的似锦前程,但有的是人会为它而泯灭自己的人性、走上歧途……你不能把所有人都当成是镜子里的自己,有着同样慈祥的笑脸。然而你的天真和朝气,却又让我们不忍对你实话实说,用这残酷的现实来污染你那颗纯洁的心。

面对这样的你,我又该做些什么呢——奥克看着覆在自己手背上的那双皙白玉手,久久不能言语。

“奥克,我们就差一点了。我们努力了那么久,连最困难的时期都撑过来了,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面对的呢?我们马上就能获得谈判的资格,我们很快就能站到让那些军阀们无法忽视的高度了。团结的力量能改变这个国家,因为人民是站在我们这边的,不是吗?”

安娜的声音中充满了期待,笑得像是一个收到圣诞礼物的孩子。她虽然早已过了活在童话里的年纪,但充满青春活力的笑容才是最适合这个岁数的少女的表情。

然而这番甜美的笑,却让奥克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你真的这么想?你真的觉得那些为了金钱地位而把这个国家弄得如此支离破碎的人会愿意和你和解?”

“你、你怎么了?这不像你,你不应该说出这种话。”安娜被他的这幅表情给吓到了。害怕地想要把手抽回,但却被一把抓住。

“奥克,你要干嘛!”

“有些话我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如果不是到了不得不说的地步,我绝对不会愿意像现在这样逼迫你。”

“你……你别这样,你让我觉得很陌生、很可怕。”

“安娜,你真的觉得这一切都还有商榷的余地吗!?”

“你到底怎么了,奥克?你不应该才是对我们的革命最有信心,最充满执着的人吗?为什么事到如今——”

“我的确相信着革命,相信着所有团结在一起的受剥削和掠夺的人!但我不相信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军阀,我不相信那些睡在天鹅绒大床上的政治家!”奥克控制不住的自己的情绪,他似乎是要把这些年来积压在心头的不快都吐露出来。他真的很痛恨自己所说的那些人……

他喘了口气,像是做好了某种心理准备,然后抬头说道“安娜,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想带你离开这里,去到别的国家,去一个平等自由的地方。你愿意跟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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