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目光投向身旁的研究者，其余人也只是摇头。
自从面前的矮个子女孩来到加氏一族的核心研究所、见到自己以后，就一直保持着鞠躬认错的姿势，也没说过半句话。
“主任，您请后退。”
有人鼓起勇气，走到加琳和鞠躬者之间，双手张开，手里还拿着绿色、赤色交替变化的奇怪液体。
被称作主任的加琳却没有警惕的意思。她轻轻推开希望保护她的科研人员，对他友善地摇了摇头，再度与鞠躬的人正面相对。
“请问，您到底为什么而来？我不记得您对我们做过什么……啊！”加琳似乎想到什么，悄悄退后半步，不过声音仍保持着平静：“难不成您是火林党的人？可名录上没有你的面孔啊……”
白露仍保持着鞠躬，只是稍微抬起并微微摇头，首次开口：“不，我是害了你妹妹的罪人，于是来赔不是。”
周围的科研人员纷纷露出惊慌的表情。他们虽然不清楚加娜的详细情况，但多少知道，主任的姐姐弓术很强，娘家在弓术造诣上世界知名。
这次，加琳的脸色发生了剧变：“你说什么？”
“您的姐姐，娜娜——应该称之为加娜吧。”白露平静地口述道：“因为我的原因，她暂时失去了行动能力，您可以理解为脑坏死的植物人。”
听到噩耗的加琳，心脏仿佛漏跳半拍。她脚下不稳，重心一偏。此时此刻，高个子反而成为弊端，眼看着就要栽倒在地。旁边的研究者均没有反应过来，还好白露扶得及时。
“为什么，为什么。你答应过我的，为什么？”
加琳没有指责或者咒骂白露，只是用空虚的目光投向远方，口中不断询问着重复不清的问题。她没有流泪，但是那空洞的神情，白露从来没有在其它地方见到过。
“我能把她救回来。加娜还没有死，只是暂时睡着而已。”
“……需要我的帮助吗。不。”加琳的视觉焦点逐渐恢复，她转向白露，轻轻地问道：“我一个人，也做不了什么。需要我们加氏的帮助吗？”
这句话惊动了身后不少的研究者。虽然现在的加琳实际上掌握着研究院的实权，但名义上，她还只是个主任级别的“小孩子”。擅自更改研究项目，甚至以个人利益为优先，这在科研史上都是凤毛麟角。
“人类科学的帮助啊。”白露眯起眼睛：“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告诉你的。”
看着伤痛却无法流泪的加琳，白露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隐藏了一些本应该说出来的事情。
……
“是真的吗。”
“是的。”
白露一拳砸进围墙。几秒钟后，原本就是残垣断壁的残骸，彻底化作风沙，消失在强风吹拂之间。
“没有办法？”
“哀家认为，只能依靠奇迹。”
火神与水神，一边一句话，让白露仅剩下的希望也跟着强风飘散无踪。
它们告诉白露，冥神的抽取生机，不仅会让人与物陷入“无生”的状态，还会将它们的一切属性剥夺。
“不光是基础的感知和意识，人的智慧、记忆、人格，都会被抹杀得一干二净。”
“我把冥神杀了也无法解决问题吗？！”
“不能。除非像哀家和蛮子这样，几乎是彻底归顺、服从于你；不过即使如此，我想它也很难归还‘个体’的属性吧。”
白露还想再敲碎点什么东西来泄愤，却发现周围已经没什么能挨打的了。她紧皱眉头，狠狠咬住自己的手指，鲜血从牙缝之间汩汩流出。
自己是无敌的。
可是。
无敌又有什么什么意义。
“连仰慕自己的人都无法拯救，还算什么无敌？”
“你也别这么悲观。”火神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既然有方法让我们臣服，那刻板的混蛋冥神也一定可以抓过来当奴隶使。不管其它的老家伙怎么想，反正我第一个帮你。”
现在的火神，依旧把白露身上的长袍当成自己的家，不过从过去的大规模的彩线变成了小范围，而且颜色更加单一，只剩下代表烈焰的赤红色了。
“记仇的老家伙只有你一个吧。”水神讽刺道：“这蛮子，在过去无法无天的时候，经常被冥神劈头退治，心中很不舒服哩。”
水神则是化作白露爱惜之物——那黑色短匕上的一枚蓝色宝石，晶莹剔透的光芒甚至能点亮无光的夜晚。
“明明是它使诈，不然我怎么会输给那臭老头子！”
白露猛地打断二神明的交谈，在无人的空地上大吼道：“你们两个！本小姐正烦着呢，还在对着喷风凉话？要不现在就出来调教一番！”
““我错了。””
听到看似乖巧的答复，白露也没了生气下去的理由。火神与水神在真正意义上地“助阵”以后，就变得油滑许多，完全不给白露借口干架的机会。
“总之，再想办法吧。”水神总结道：“哀家虽不同意那蛮子之语，但奇迹总会在量变之上产生。冥神的刻板是出了名的，但也绝非天衣无缝。你作为监视者之女，总会有办法找到突破口，拯救你的人类朋友才对。”
白露摇摇头：“监视者之女，这种称呼免了吧。”她低下头，不只是自责还是感伤：“我觉得人类挺好的。”
夜空之上，繁星点缀。大地裂变后，因为世界的文明瘫痪，原本就仅剩无几的黑色工业几乎灭绝，地球的年龄仿佛在逐渐倒退。
然而看着天上的星星，躺在地上的白露却无法高兴起来。那短短几小时的经历，已经让她内心承受了太多太多。
“接下来，应该怎么做呢。”她伸出手，五指张开，将天空的一角遮住，“我好像忽然失去了方向。我好想……”
好想回到过去，重来一遍。这种话，并未从白露的口中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