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

顾思义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道，欣喜的光芒在她浅色的瞳孔中闪烁着，漂亮的大眼睛在灯光的映照下显得亮晶晶的，就像夜空闪耀的点点繁星，落在顾铭眼里觉得好看极了。

“那就好。”顾铭将刀叉交到顾思义的手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狼吞虎咽的顾思义，怔怔出神，谁也没有看到他嘴角浮现出的那抹苦涩。

他当然知道顾思义会觉得这个好吃，因为在顾思义还没被北风帝国的人强行带走之前，那时候的顾思义，最喜欢吃的东西就是奶油布丁蛋糕，所以他才会为她点一份，因为他知道，无论顾思义记不记得，只要她还是原来的那个她，一定会喜欢的。

他一直都记得顾思义喜欢吃的东西，哪怕已经过去了五年时间之久，他也依旧如此，然而，可悲的是，身为本人的她，自己却把自己曾经最喜欢吃的东西给忘得一干二净。

“顾铭？你怎么了？怎么不吃啊？”

当顾铭注视着顾思义怔怔出神之时，似是感觉到了顾铭的目光，一直狼吞虎咽的顾思义不由得抬起头来，澄澈的浅色大眼睛眨了眨，一头雾水地疑惑道，嘴角还沾着雪白的奶油。

“没什么。”

顾铭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按理说，在顾思义的心里，笑容肯定是开心的时候才会流露而出的表情，然而那笑容落在顾思义的眼里，她总觉得，顾铭并非是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开心，悲伤凝固在他的眼神里，怎么也挥之不去。

为什么要悲伤呢？顾思义心想，盯着顾铭的眼睛，仿佛要从那双幽深如夜空的黑瞳中看出一些什么，然而，还不待她深究，一股莫名的，钻心得疼痛便从胸口传来，就像有人拿着针在扎她的心脏一样，让她不由得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别发愣了，赶紧吃吧，你不是饿了吗？”

在顾思义被心底突然涌起的疼痛所折磨的时候，顾铭伸出手去，轻轻帮她擦去了嘴角沾上的奶油，温柔的声音落入顾思义的耳畔。

顾思义抬起螓首，目不转睛地盯着眼神温暖的顾铭，几乎是下意识地出声问道，连经过大脑的时间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顾思义鬼使神差地问道。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顾铭伸出去的手不由自主地一僵，就这么尴尬地悬在半空中，收回也不是，继续伸出去也不是，很少被属下的问题问住的顾铭，面对顾思义漫不经心的问题，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要告诉她其实是我的亲妹妹吗？可是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连以前的记忆都没有，我又该如何才能让她相信呢？

就算她相信了……她以后该如何接受那个身份？

稍作权衡之后，顾铭重重地甩了甩脑袋，将跟顾思义坦白的这种想法无情地扼杀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坦白是迟早的事情，但绝对不是现在，现在只会对她造成心理负担而已，至少要等她恢复一些以前的记忆才行。

做出决定之后，执行起来就要简单多了，略微犹豫，顾铭开口道：

“其实，我——”

然而，就在顾铭打算将自己编织好理由说出来时候，却被顾思义给打断了。

“不不不，顾铭你千万别在意，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而已……你千万别往心里去，我真的不是存心想问这个问题的…….”

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了不得的问题一般，顾思义变得手忙脚乱了起来，生怕顾铭会因此生气，连忙解释道，然而她愈是解释，就愈是语无伦次，到最后，微颤的小嘴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别说要解释了，她连准确无误地发出声音都做不到。

良久，挣扎了许久的顾思义小小地叹了一口气，放弃般地耷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等待着顾铭接下来的话，纤弱的肩膀轻轻地颤抖着，晶莹的泪珠在她泛红眼眶里打转。

说出了那种话……自己已经肯定被顾铭讨厌了吧……

静默的空气游荡在两人的周围，也许是因为偏僻吧，到现在为止，饭店里除了顾铭和顾思义之外，还没有第三人进来，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帮助顾思义。

沉默仿佛要将两人的血液冷却，凝固一样，像极了顾思义刚刚从顾铭眼里感受到的那种她不理解，但却快要淹没她的悲伤。

就在顾思义以为顾铭真的要因此而抛弃她的时候，顾铭却给出了完全出乎她意料的回答。

“这个味道也挺不错的。”醇厚的笑声将凝固的沉默彻底粉碎，顾铭切下一块鸡肉卷，将它放进了顾思义身前的盘子里。

“你可以尝尝看。”顾铭说，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腕表。

“不过我们或许需要抓紧一点了，再等一会，我怕我们今晚连住的地方都找不到了。”

两人的交谈就这么被顾铭简简单单地画上句号。

从头到尾，对顾思义之前提出的问题顾铭都只字未提，就好像顾思义从来都没有问过一样。

顾思义看了一眼顾铭，收回目光，低头注视着自己盘子里的那块鸡肉卷，滚烫的眼泪仿佛决堤的洪水，大颗大颗地从彤红的脸颊滚落，滴落在桌子上，浸湿了餐巾，顾铭就像没有注意到一样，自顾自地喝着黑咖啡，任由苦涩的味道将他包裹，而顾思义也死死地咬着下唇，瘪着嘴无声地哭泣着，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是因为悲伤而哭，还是因为感动而哭，顾思义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默默地将那块鸡肉卷送入了嘴中，咀嚼着自己泪水的味道。

等到吃完，两人离开饭店之后，顾铭才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蹲在顾思义的面前，帮她拭去了脸颊的泪痕。

做完这些之后，顾铭又默默地帮她整理好了略显宽松臃肿的羊毛衫，让她看上去没有那么奇怪。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眼眶通红的顾思义，顾铭略微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开口说道：

“关于之前那个问题。”顾铭一边述说着，一边揉了揉顾思义的脑袋，将自己的脸庞凑了过去，两个人的前额互相碰在了一起。

“思义只需要知道，顾铭一定会让顾思义幸福就够了，至于为什么我会对你这么好……”说到这里顾铭不由得顿了一下，轻笑了一声道：

“或许是因为你就是顾思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