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光很暗淡,而我就在那里看着书,心中禁不住地骂着脏话,毕竟我只是个医生,现在要让我来当个资本家…真是的,真应该和塔克斯先生学两招的。

这个房子还是没怎么收拾干净,有些地方上面还有些灰,我顺手拂去灰尘,看了看窗外,不知道有多久没有见过月亮了,布雷顿的天一直都是这样。

我为什么还待在契丝卡家?

因为窗外在下雨,比平常的雨还要大,而且已经持续了一天了,这是最后的秋雨。意味着冬天就要来了,对于教堂区的人们来说,冬天,这就是他们的地狱。

因为他们不愿意进入工厂,为文森特那些人工作,所以只能靠着那一点点可怜的土地,种着一些烟草和一点点土豆度日。

啊,是啊,他们打好了算盘,这个冬天有列克星敦在,他们饿不死了。

我叹了一口气,无可奈何。

窗外一瞬间变白,几乎照亮了整个平原。我习惯性地抬起双手,用小拇指塞住耳朵。

“轰隆!”

原来在英国,秋天也会有这么大的雷啊。

一道白光再次撕裂天际。

“轰!”

我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起身向着门外,安蕾芙妮娅的房间走去,果然,还没有进去,我就听见了她哼哼唧唧的声音。

指节与门发出清脆的声音,我轻轻推开了门。

安蕾芙妮娅正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几乎把所有的被子都卷走了,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着,而薇薇安…虽说没有醒,可是因为被子都被卷走了,所以也冷的缩了起来。

我看见这个场景,不禁有些想笑。

我轻轻抱起薇薇安,虽说她很像是个男孩子,可是身体却十分柔软轻巧。

走向我的房间,放下,然后…我还没给她盖上被子,她就自然而然地把被子卷了起来。

好的,接下来回去看看安蕾芙妮娅吧。我这么想着,因为怀表忘记上发条,导致我连现在是几点都不知道。我只是轻轻地走向安蕾芙妮娅的房间,再轻轻地坐下。

窗外的雷声还是没有听过,风带着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窗子上。

玻璃窗上的玻璃早就被不知道谁拆得干干净净,现在用木板窗来暂且应付这栋漂亮的大房子。所以雨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大。

每次雷声响起,安蕾芙妮娅便会颤抖一下。

我轻轻地把手放在她的背上,从上往下,像是抚摸小狗那样抚摸着她。

“轰!”

“呜!”她猛地抖了一下,似乎是刚从水里出来那样,长长地吸了一口气,身体也渐渐舒展开,她睡眼惺忪地转过来。

“啊…亚特兰…”她轻声说,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列克星敦先生。”

“好啦,叫我亚特兰就是啦。”我伸手拍了拍她。

“下雨…下雨了呢。”她没话找话地说,窗外的声音还挺大的,当然是下雨了。

房间里没有点灯,借着走廊里的夜灯,房间里很暗,也就是勉强能看清的程度。

白光再一闪,这次透过木窗子的缝隙,我都能感受到那种可怕的闪电。

我敢肯定,如果我不在这个房间里的话,她一定会立刻倒下去,然后用被子捂住自己,再次缩成一团。

为什么要勉强自己坚强,是因为礼貌吗?还是说不好意思?

“轰!”这次的声音格外大,安蕾芙妮娅立刻像我想象地那样,一下子蜷缩了起来。

“他的闪电光照世界,大地看见便震动…”安蕾芙妮娅轻声说了一句。

《圣经》吗…我小的时候并不是进入宗教学校学习的,所以对《圣经》不是很了解,可是这种文绉绉的,令人讨厌的句式,我敢肯定就是从《圣经》里出来的。

“安蕾?”我轻轻拍了拍她,“你还睡得着吗?陪我聊天怎么样?”

她露出个脑袋,怯怯地点了点头。

“来,坐起来。”我向她伸出了手,把她拉了起来。

“你读过书吗?”我问她,随后突然想起来了,她不识字的。

“我没有…”她摇了摇头,果然同我想得一样。

“那刚才你说的那句话…”

“《圣经》里的话…”她轻轻地说,声音中仍旧在发抖,“小的时候,爸爸会对我讲里面的故事。”

我点了点头。

“你觉得闪电是什么呢?”我问她。

“您认为呢?”她反问我,“因为我知道我的答案…肯定是…嗯…错的。”

“也不一定啦。”我说,“其实我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

我突然想起来一个人。

“你知道那个人吗?”我问她,“富兰克林,本杰明·富兰克林。”

她摇了摇头。

“原来,我们都以为闪电就是[上帝之火],我虽然不信上帝,可是也不得不相信这个观点。”

“[裁决的闪电]。”她附和着。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饶有兴趣地坐直了一点,“这个富兰克林,居然把[上帝之火]给拿到手了。”

“那是…不可能的吧?”安蕾芙妮娅的声音有些颤抖。

“几十年前的事了,他在雷雨天放风筝,然后…”我做了个手势,“噼啪!”

正好窗外传来一点点轻微的声音。安蕾芙妮娅不自觉地朝着我靠了靠。

“虽说我也不清楚最后他拿[上帝之火]做了什么,可是也在没有消息了。”我说,“他可是美国的名人啊。”

“好了,该你说了。”我轻轻揉了揉安蕾芙妮娅的脑袋,“你觉得这是什么?”

“是天使香炉里的火焰。”她轻声说,“我小时候,记忆比较深刻的事情已经不多了,可是有一件事,我还记得特别清楚。”

“什么?”

“一道闪电,击中平原上的一棵大树。”她说道,“离我家不远。”

“那天的雨很大,可是那棵树一直在燃烧,根本没有要停的意思。”她似乎在向往着某种“神力”,“那棵树一直在燃烧,一整夜,直到那棵树烧光了…”

她嘴角露出微笑,我以为她会害怕呢。真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一刻,我知道了,原来上帝是存在的啊。”她说。

“上帝…?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不解地问。

“耶稣不在马厩,而在旷野,旷野的闪电与大地的火焰。”她说,“他无处不在呢。”

我叹了一口气。

“安蕾,上帝是不存在的哦,这个世界上是没有神存在的…”

“存在的!”她居然敢“顶撞”我了,这还真让我意外,但是又不乏惊喜。

“神是,存在的!”她接着说下去,“他一定就在某个地方,保护着我,也一定会保护…亚特兰!”

“真是个小笨蛋啊…”我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白光一闪,然后“轰隆”一声,连我都吓了一跳。

“呜!”她猛地倒下去,然后用被子蒙住自己,又蜷缩了起来。

“哈,”我坏笑着,“这不是上帝的雷声吗?那你害怕什么呢?”

“因为…因为……”她仍旧在瑟瑟发抖着。

“我…我只是害怕那么大的声音而已…”她可怜兮兮地说道。

“你这七年多,过得多可怜啊…”我把手伸进被子,拉住了她的手。

“很痛,很痛。”她说,“可是,上帝依旧在庇护我…让我能…能活着看到你。”

“能活着,直到我遇到亚特兰的那一天。”她说,手也握紧了。

我倒了下去,从后面轻轻抱住她。

“睡吧,安蕾,已经不需要再害怕了。”我温柔地说,“睡吧,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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