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法师阿曼达涅奥幽幽地念道：

“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许多年前？末日预言不是师父您发现陨星撞击开始的吗？”

师父摇了摇头。

“在那之前，远在那之前。老朽还年轻的事情。”

天文台的一角堆放着许多高矮不一的木板凳，看上去许久没人碰过，师父轻轻挥了挥衣袖，它们就听话地飘了过来，整齐地排列在我们面前轻轻落地。

大家纷纷入座，而我选择了一张高脚凳，将尾巴翘起来，双手撑在**的边缘，坐了上去。

“她还在的时候。”

师父举起水晶球，轻轻抚摸着。仿佛见到了水晶球，就见到了那个人一样。

“那个老巫婆……那位老婆婆究竟是谁呀？”

只见师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

“老朽的同伴，你可以认为她是你的师母。”

听到这个词，我惊得遮了一下嘴。那样的一个老巫婆竟然其实是自己师父的关系人，究竟是缘分还是什么呢？难怪她一直像在暗中帮助我，莫不是早就知道我的身份？

不对不对，明明我的身份就是自己亲口告诉她的！

“只可惜，她走上了一条不归路，与老朽分道扬镳了。”

“是指禁忌？”

师父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年轻的时候，她和你一样出色，也和你一样爱闯祸。当初见到你的时候，就反复看见了她的影子。”

说这句话的时候，老法师望着我的眼神，有那么一瞬慈爱变得有些像爱恋，惹得我撇开了视线，无法直视他老人家。

“那些就是老朽与她的私事了。只是关于末日的预言，其实是出自她的术式。”

“她曾经一眼就知道我使用了召唤禁术……”

“啊是的，因为她也用过。”

“那她成功了吗？”

师父摇了摇头，说道：

“很难说。她成功了，召唤出了什么不应存在的存在，但没有成功得到契约。”

“那时候师母为什么要召唤呢？”

“她想要看到真正的未来。与那些水晶球占卜，圣灵预言家，还有老朽的占星术不同，她不想通过现实存在的现象去推测未来，也不想寄希望于神灵，所以她召唤的是通晓时间之人。”

“通晓时间之人……人？”

师父笑了笑，说道：

“对，她希望召唤的是人。”

“怎么可能存在那样的人啊！”

“然而，那个人，的的确确出现在了老朽和她面前。”

“那个人？”

师父笑而不语，只是缓缓踱步到了桌子对面。

“对，那个人，但不是人类。既不是人，也不是神，而是恶魔。力量之强大，超乎我们的想象，我们甚至无法记住她的长相，无法记住她的名字，只知道她是比任何时代的魔王都要强大的存在。”

“然后，那个人真的通晓时间吗？师母得到想要的答案了吗？”

师父点了点头。

“是的，那个人确实是通晓时间之人，只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在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之后就宣称召唤者触犯了禁忌，给她降下了终身的诅咒。”

“好……好可怕的家伙……”

“济世的魔王，是那个人留下的预言。但是她也提到了末日。她说道，正因为我们触犯了禁忌，末日将无法避免，必将降临。”

“也就是说，末日其实就是那个神一样的存在制造的……”

师父踱着步走了一个来回，除了我在接话外，其他人都在默默地听着。

“她不是神但胜似神。我们都以为她是魔神，或是未来的魔王。但谁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结果？”

“莉娅，只有你能改变未来，因为你是初探时间之人。但是你的敌人不只有你自己，你需要战胜的还有太多太多。”

师父的话我能理解，经历了时空错乱之后的我已经变得非常谨慎了。

“我在之前的冒险中……发生了很多事，最严重的一件事就是……穿越回到过去，引发了时空悖论，然后……我的一些朋友，似乎因此消失了……而我自己也被人遗忘，师父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老法师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法则，一切皆为法则。触犯禁忌之人有所得必有所失。现在的你还没有强大到能够扭曲这个世间的根本，但是魔法本身已是一种不寻常的力量……老朽曾经探寻到了那个边界，出于对法则的敬畏收手了。可是……”

师父抬了抬手，一股黑烟冒了起来！

“没注意的时候，已经踏入了那边的世界。似乎这一切都源于那个人的诅咒。”

感到有些后怕，如果那个人真的如此强大，说不定就在某处窥视着我们。注意到我的表情，师父又笑了起来。

“不用担心，为师很好。与其说这是个诅咒，不如说是故意让老朽悟出一些真理的钥匙。这个世界远比老朽想象中复杂。斗转星移，行星运转……这一切的伊始，大爆炸，最初都是它带给老朽的。和你的师母一样，我们都是一只脚踏入混沌的人。”

“混沌……”

老法师抬头透过天文台的小窗望着外面的星空。不知何时雪已经停了，师父挥了挥手熄灭了房间内的魔灯，满天的星光照耀进来，在头顶上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混沌自那遥远无边的世界而来，又与我们无限接近。若不是依靠混沌的力量，我们存在于此世怎么可能拥有窥探规则的力量？”

“是指魔素吗？”

我想起了杨博士提出的学说，原初物质，宇宙之初最早的那些介于能量和物质之间的最初粒子。根据他所说，这些东西应该是来自平行宇宙的，但是平行学说即使是地球人也停留在理论上，哪怕是已经在使用量子隧道和超空间跳跃的他们也没法很好地对平行宇宙进行直接观测。

严格来说，他们都已经研究到了超空间——更高维度的技术，但却没能找到进入同等维度的其他平行宇宙……

总之我也不是全都理解杨博士说的内容，只是挑选自己能听懂的部分去记忆。

“根据那个人所述，魔法本不应存在于这个世界。我们的存在本身，都是对这个世界的威胁。”

“可是魔法明明存在了几万年，精灵也好，矮人也好……明明都相安无事……”

师父又笑了，他转过身去，抬头望天。

“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几万年才是多久呢？对于那个存在来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吧。”

师父注视着我，再度露出那慈爱的表情。

“莉娅，你说你失去了同伴？”

“是的，我记得很清楚，但是别人都遗忘了他们。两个精灵，两个古萨的骑士，来自禁林的猎户，来自玛塔的勇士……他们曾经和我一道旅行，但是……”

“想要救人是好事，保持自己的善良，热心肠。嗯……这样下去，或许真的能够扭转局面。”

“但是末日还是在一步步逼近，我总觉得……隐隐觉得命运……冰河时期到来，频发的地震……隐隐觉得这些都是自己造成的……”

老法师摇了摇头，安慰道：

“莉娅，你多心了。那些灾难并不会造成真正的末日。至少在你做出了选择之后，一切就会停息。真正的末日是那个人。”

“所以，那个人究竟是谁？”

“老朽也不知道，或者知道……但无法道破。她也许就在天上望着我们，也许就在我们中间。”

我吓得赶紧周围望了望，而大家却望着我不说话。

“你们该不会觉得……那个人是我吧？！”

萨莉亚凑了过来，靠在我肩膀上，说道：

“通晓时间之人，时间的魔王，很容易就想到是你呀！不过怎么想莉娅都不可能变成那样，所以很可能是别人吧。也许是你今后的徒弟？”

殿下一愣，赶紧摆着手说道：

“不可能是我啦！莉娅师父，你从来没教过我时间法阵吧！而且就算教了我也学不会！”

“对，殿下擅长的是电火系，时空法术的确很苦手呢。”

雷诺叔叔意味深长地看着我，他一副头疼的样子揉了揉脑袋，提起枪离开了屋子，走到外面透风去了。房间里没有壁炉开始有些冷，艾米殿下自己点起一团微弱的火焰捂着暖着手。

师父抬了抬手将房间里的魔灯重新点亮，说道：

“不用去揣测，之所以无法记住那个人，是因为这个世间的法则还健存。不确定性。因为那个人还不确定存在，所以才会无法记住她。”

老法师又摸了摸水晶球。

“这也是老朽和她的分歧。老朽以为她的召唤是成功的，而她却认为自己是失败的。召唤出不确定的东西被下了诅咒是一种事实上的失败。”

“那个诅咒，究竟是什么呢？”

师父摇了摇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了我。

“莉娅，你还想救你的同伴么？”

“救……如果可能的话，当然想救！”

师父点了点头，对着水晶球念起了咒语，顿时黑烟再次出现，水晶球变得透明。

“啊，指引。命运，这是命运，但只是我们的命运。”

不懂师父说的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他看见了什么。水晶球的预言我是从来不信的，但师父的话我会听。

“有一个地方可以送你到你的朋友身边，你若是能够启动它，就能扭转一切的时空，将已经发生的过去否定。”

“地方？为什么是地方？”

师父不知使了什么法术，将水晶球投影到了天文台的空间中。突然一个巨大的星球仪出现在我们面前！

“这是？！”

“这是老朽找到的线索，矮人的祖先留下的遗产，存在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某处。”

“等等，我记得这个东西在哪儿，这不就是……格达拉大叔秘密基地下面的那个遗迹墙里的那个吗？！”

可是连萨莉亚姐姐都奇怪地望着我。

“莉娅，你在说什么？就算是算上重复的次数我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呀，虽然很像博士桌子上放的地球仪。”

不管是哪个断掉的时空，我的确记得有这么一回事！

“这只是一个工具，真正的入口，需要你去探索。”

这时，沉默已久的矮人王终于站了起来，发言了。

“先祖矮人流传下来的那句话：永远不要深挖地狱，那个深度存在着真正的恶魔。先祖曾经触犯了天条才遭到灭顶之灾，恐怕那里藏着什么秘密。”

师父补充道：

“老友啊，你的线索和这里的线索不正是开启通往一切的开端，那个地方的钥匙吗？”

矮人王似乎十分苦恼，犹豫了半天，终于说到：

“好吧，你们若是不怕艰难险阻，也不怕麻烦与路途遥远，我可以提供这份线索，但是！你们发现的财宝可要算我一份！”

“我还没说要去呢！”

这说着说着怎么就成了我们要去探险了！不是说好的只是去救同伴吗？

这时，老法师笑了。

“嗬嗬嗬嗬！莉娅，就算为师的请求，去救你的同伴吧！你要去的地方正是矮人先祖的腹地。一切的原点，开端都在那里。等你到了那里，就知道这个世界的魔法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