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下的,只是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字条。

疲劳一扫而空,沙华急忙换上衣服往外跑去,脑海中无时无刻都被蓦然留下的那两行字占据——‘看来协会已经把我认定为是和曼珠一样的罪人了。沙华,我不想你为了我这个罪人而错失让家族再次崛起的机会,所以不用管我了,我会自行消失。’

繁杂的街道中,除了自己的喘气声以外什么都听不到。此时,有一个人……不,是一群人往自己走来。

“小兄弟,你见过这人吗?”

他们手持蕴含着灵力的枪械,佩戴能洞察妖物存在的目镜。这种装扮,不正是驱魔协会给予警方与妖物作战的新型武器吗?

沙华不想理会他们,现在的他只想尽快找到蓦然,把她好好保护起来。

正想扭头走开时,那张照片硬是塞到了他的视线之中“请问你见过这人吗,是个女大学生,在合大念书。”

脚步急停,沙华盯着照片中的女孩愣了两秒,手臂忽然暴动起来揪起眼前的警务人员“你们找她干什么!?”

“别动!”

灵力满盈的枪口,纷纷对准沙华的脑袋。

“这把枪制造出来的目的不是为了消灭妖物吗,为什么你们能那么轻易地就去瞄准一个人类?”沙华冷冷地问了句,描绘在手臂上的强化咒骤然消失。

“是驱魔师?全部人把枪放下!”

“……为什么要找这个女孩,她到底犯什么错了?”

“我们只是服从上级的命令要把这个女孩带回去,其他事一概不知。”

协会是个什么地方沙华最清楚不过,皆因他自身也试过被抓进去,鞭笞在肉体上的伤痕虽然早已消失,但痛觉却永久残留在心中。

“抱歉,我没看到……”

“谢谢配合,我们走。”

无心理会一窝蜂离开的警务人员,沙华继续迈步前进。幸好蓦然没有能被感知到的灵力反应,所以必须要抢在这群家伙前面找到她并藏起来。

但是……

原本应该配合心情而显得急促的脚步变得缓慢,沙华马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瞳孔仿佛失焦般渐渐愣在原地。

蓦然她,到底会去哪呢?回去大学吗,还是说去别的什么地方?沙华这才明白,自己原来一点也不了解她。

……

遥香市也终于步入冬季了,比往年要来的晚一些。街上的行人也都早早换上了冬装,唯独自己,依然穿着那一身显得单薄的秋装。

蓦然走在紫藤区最为繁华的路段上,帽子把半边脸都遮住,拼命地往人流密集的地方里钻。她这么做的目的不是为了能够让自己更暖和,而是为了让自己的存在淹没在人海。

手机也关掉了,这样不管是好友,亦或是……沙华,都无法找到自己。

“小姐,我们正在开展‘献爱心送温暖’的活动……”

“没兴趣……”对她而言,现在还是尽量回避一切比较好。

“蓦然?”

身体忽然静止不动,蓦然有些难以置信地把视线回到这名义工身上。

“妳今天不用上课么?还有,怎么才穿这么薄的外套,现在入冬了要注意保暖啊。”

“妈妈……?”

“怎么了,一脸慌张的样子。”

“我……”蓦然有股冲动想要把一切说出来,但还是强硬地把正想说出的话咽回去,她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毫不知情的母亲,装作无事的样子笑笑说“没事,妈妈妳今天怎么来紫藤区了?”

“今天要和紫藤区的社工们一同举办活动,所以就来了。不过……妳真的没事吗?”涂伊尹皱了皱眉头“虽然在妳懂事时我就离开了,但妳心情不好的时候会露出什么表情,妈妈还是记在心里头的。”

“没事,真的没事。”蓦然连忙解释着“我今天本来有约会,只是我起床起得太晚怕赶不上才这么匆忙的。”

“约了男朋友吗?”

“嗯。”

“他对妳怎么样?”

“他很温柔,对我很好。”

涂伊尹放心地点了点头“那就好,既然这样就别让他等太久了。”

“嗯,我先走了,妈妈。”

不知为何,蓦然就这样从自己身边经过时,竟令不是生母的涂伊尹感到了一丝不安。她一定在隐瞒着什么,毕竟那孩子比想象中的还要倔强。

“涂小姐,怎么了吗?”

“我离开一阵子。”将募捐箱转交给助手,涂伊尹便挤入了人海当中。

———

遥香湖公园深处,湖中庭。

步行的速度已经很慢了,但终究还是走到了这条木桥的尽头。由于遥香湖公园内部正在重建中,导致四周太过安静,甚至能够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真会挑地方呢,童谣。”曼珠缓缓抬起头来,注视着坐在湖中庭内等候的女子“把妳埋葬在这种美丽而又安静的地方,最适合不过了。”

童谣依然沉默着,她慢慢地站起身来,把目光集中到曼珠的脸上。她的容貌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着迷,妖而不媚,艳而不俗,甚至有种一击即溃的脆弱美感。

但实际上她却是童谣最不敢小看的对手,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被这艳丽的花朵刺得满身伤痕。

“我就知道妳一定会来。”

曼珠的笑声轻得像一吹就散的雾一般“妳放出那种程度的灵力,不正是想警告除了我以外的妖术师不要靠近吗?”

“那妳应该知道我为什么邀请妳吧。”童谣扯掉外衣,那一身特制的驱魔道服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与此同时,身上携带的念珠‘忘川’也被灵力所覆盖而浮于半空。

“当然知道。”湖面泛起涟漪,回应这股灵力的曼珠从袖中滑出酒瓶,拔出软木塞,被藏于内部的恶灵正透过狭窄的瓶口传出刺耳的哀嚎“是害怕我们日益壮大,想要尽早把我解决掉吧?”

“害怕?别会错意了,我根本没有值得害怕的东西。”

“没有值得害怕的东西?呵呵,明明就有呀,家族不正是妳的软肋吗?”

瞳孔突然急剧地收缩,童谣稳定的灵力波动竟因曼珠的这句话而出现紊乱“妳在胡说什么……?”

“我说的不对吗?”曼珠的笑容如利刃般在童谣的心脏切割着“妳能为了心爱的人放弃家族还有驱魔协会吗?妳做不到,但我却做到了。我为了和他过上幸福的日子,背叛了母亲以及所有妖术师,所以他才会选我而不是妳。”

“闭嘴,妳只是个把悲剧带到他身上的妖女罢了……!”童谣的眼里满是嫉妒的神情,仅仅一挥手,翻腾的湖面便卷起几道水流融合交错,最终化为巨龙狠狠地朝站在木桥上的曼珠扑咬而来!

一阵轰响,炸起的水花如同暴雨般倾斜下来,木桥的碎屑四处飞溅。

“水灵咒吗,这么低级的驱魔术,连试探的目的都达不到呢。”

曼珠,安然无恙地站在湖面上,妖气在她身体四周筑起免受伤害的盾牌。

“真正的攻击,应该是这样的。”

响指声刚传到童谣的耳中,两名身披破旧战甲的恶灵武士便从左右两侧凭空出现飞袭而来,纷纷拔出鞘中的长刀将盯上的目标切成碎块。

在这瞬间,童谣仅一瞪眼,带有雷电的灵力波动以她为中心全方位爆发,将向她砍来的武士完全震飞至数十米远。战甲碎裂成块,藏在其中那不断发出哀嚎的恶灵也在这冲击中化作光点消散。

“连试探的目的都达不到,这句话我原封不动地还给妳!”同时抽出五枚咒符,并迅速撒向前方。嘶鸣的电流把正在飞行的咒符覆盖,化作五头在湖面上疾驰的雷兽攻向曼珠。

连手指也没有动一根,身披战甲的恶灵武士再度挡在她的跟前,拔刀迎击疾跑而来的雷兽。

本打算就此抵消童谣的攻击,可五头雷兽却在下一瞬间分散跑开,自动解体形成封印法阵将曼珠以及恶灵武士彻底覆盖在内。

“妳输了,曼珠。”

妖气正在迅速流失,连恶灵武士也无法维持实体而被碾压成碎片。面对童谣的胜利宣言,曼珠依然从容地笑着。

这种熟悉的笑容,令童谣不寒而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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