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切都安全。”

尽管没有一丝一毫的把握,但晓晨抱住马的脖颈,反复叮嘱着它。

“她一切都安全。不像我......接下来我们会一起经历很多危险。陪着我好吗?”

晓晨下定决心,松开了卡尔的缰绳,垂手而立。如果卡尔此刻转头离开,他便放它自由,回到马厩,遁入林中,或是向它的女主人抹茶请求庇护,都随它自己的打算,即便他知道这样一来,自己基本可以确定还没有走到杰尔维就会被抓。

可是这匹曾经跟随父亲很多很多年,此后又侍从自己的老马无声地用前蹄刨刨土,并没有离开。

随即,它垂下头,打了个声音不大的响鼻——就像是对居住过很长时间的此地以及自己的女主人做告别一般——然后它便走向那黑暗的洞窟里,低下头颅,晓晨也跟随在它后面,密闭了通道门。

这通道就如同宿舍区的通道,不时有一些老鼠和蝙蝠飞过。地底甚至还有某些喜爱在黑暗中生活的昆虫的声音。

然而比这一切更加糟糕的是,越往前走,晓晨的脚底便越湿润。

这并非是积水——而是污泥。在这三十年间,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进入到了这通道之中。也许通道的主体保持着完整,但谁知道哪里出现了裂缝。

有一段时间晓晨甚至听见了外面的滴水声。

很快,通道宽敞起来,晓晨骑上卡尔,以左手为火炬,擎着它在通道中不断奔驰。这种法术所能产生的光并非很强,只能照亮面前数尺的范围,但胜在时间持久,越高明的法术也越消耗魔力,而晓晨现在最缺的便是魔力。

在这微弱的光辉的照耀下,晓晨操纵着卡尔小跑起来。

与在旷野中驰骋的速度自然无法相提并论,但比起晓晨自己的跋涉来要快得多了。

可是,晓晨并没有能够快多久——就如同某种诅咒一般,晓晨感到,如今的一切就正是一场极其残酷的诅咒。

他听见了水的声响。

马蹄践踏着水发出的响动声,以及外界水的流淌声。

无疑,这一穷尽了前任魔道元帅的知识的体系仍然在他去世后三十年出现了问题——最重要的部分,如今已经出现了裂缝。

晓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但再回去找船,无疑是来不及了。某种绝望逐渐从他的心头升起。

他仿佛听见了魔道元帅那冷静的声音正在嘲笑他。愚蠢,令人发笑,竟然认为一本地图能够拯救你,就像是你认为一把剑能够拯救你那样。

带着某种侥幸的期望,他骑着卡尔又向前进了数百步。这里的水已经没过了马肚子,晓晨的小腿浸在水中。

此刻,向回看能够看到极其大量的水,向前看,自己左手中的光在原本平静的水面上折射出千百个波纹。

这一次,绝望真的笼罩了他。

他下意识的抓紧剑柄——仿佛期待着这柄剑能够为自己带来什么,通道顶部的水滴到了晓晨的脸上,这里的湿润令晓晨感到自己的衣服和发丝都与皮肤黏在一起。

可是这时剑如同普通的剑一般。原本,将希望寄托在剑上便是毫无道理的。

“来,卡尔,我们继续走。”晓晨大声催促着。这并非是理性的选择,而是在绝望中的疯狂之举——可是,当理性无法解决问题时,即便知道前路渺茫,也只能进行绝望的尝试。“我不会仅仅让你一个遭受危险——我们一起走。”

强迫自己的理性思考停止,晓晨将风衣和衬衣都脱下来,和包裹缠在一起,连剑一起缠紧在了卡尔的马背上,随即,翻身下马。

高大的身躯踩到了底部,水已经没到接近胸口的位置,令晓晨立足有些不稳,他抓住马的缰绳,和卡尔一同前进。

这条道路就如同通往地狱一般艰险——衣装上灌满了水。晓晨感觉到有几次呼吸的时间他的脚底什么都踩不到,所幸他立刻镇定了下来,奋力踮起脚尖站立起来。

这种感觉是常人所无法设想,也几乎永不可能体验的——也许古老的克罗尔部野人最残酷的刑罚与这相互类似。在那种刑罚中,罪犯被逼迫着穿上铁鞋,在落潮的最低点齐腰深的寒冷海水中站稳,伴随着海水的上涨,那数十斤重钉牢在脚上的铁鞋让他无法逃跑,也不可能逃跑,只能看着水逐渐上升,没过自己的身体。第二天落潮时,人们还可以去将铁鞋扛抬回来,而罪犯已经死在了这铁鞋之中。

所幸,这里的水并不会涨潮,而晓晨也并非是罪犯。

当他的脚第二次能够平着站在陆地上时,他知道,命运此刻正在青睐着他。这通道整体呈现下凹的弧度,水流不会再威胁到他了。

他低声感谢着海神博德和道路之神威赫耳。

命运站在他的一侧——至少现在还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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