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视线中,蓝发少年的身影渐渐清晰,琉璃下意识的越过站在自己身侧的老人,向走廊的另一头跑去。

王觉看着眼前的一幕并未急着追过去而是走到了那名满脸焦急的老妪身边。

“琉璃你干嘛啊,快回来!”老妪奋起身想追上去,但无奈年事已高险些跌倒。

王觉一个闪身将老妪扶住,”婆婆您没事吧?“

“啊,没事多谢你了,小伙子,能不能帮我看看我外甥女,我骨头老了,追不上了。”老妪揉着自己的腰一脸担心的样子。

“放心吧,婆婆,琉璃是我同学,我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王觉安慰道。

“哦,原来是同学啊,真是麻烦你了,唉,琉璃这孩子啊.......”一边说着老妪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王觉看得出老人似有什么难言之隐,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将琉璃找到。

“婆婆,这是我买的果篮,您先拿着。”还没等老人客套,王觉的身影已经向走廊尽头跑去了。

走廊的尽头是一处石梯而石梯旁是电梯,王觉看着正升向顶楼的电梯,按了一下上升键静静的等着电梯落下,这种偏门一般很少有人走,而方才琉璃跑到尽头时并没有传来哒哒的急促的下楼的声音,所以王觉可以确定方才升上顶楼的就是琉璃。

很快王觉便乘着电梯登上了顶楼天台,天台上有一些长椅,三三两两的病人站在天台上活动着筋骨或是聚在一起下一盘棋,王觉扫视着,并不难找到琉璃的位置。

琉璃此时正站在天台的边缘,整个天台的边缘都封有高高的金属网,王觉并不担心她会跳下去,就只是静静的在不远处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远远的看着两手抓住铁网仿佛要突破枷锁的猴子一般的少女,高空比起地面并没有那般炎热,云朵间歇性的将太阳遮住循环了数次。

王觉没动,琉璃也始终没有动。

突然,琉璃那边发出奋力的咆哮,似乎在向天诉说自己的不公,“啊.......”

回音响彻在这空旷的天空,平日默不作声的女孩似乎想将这些年来吞进肚子里的委屈全都喊出来。

“是不是感觉命运真的是个混蛋。”王觉见她发泄够了,起身慢慢走了过去。

琉璃没有说话,她知道在这里她跑不了,只能面对。

“从这里看下去的风景不错,这个医院很会选址,有人工湖,还有人造楼阁。”王觉声音很轻松平淡的说道。

“我看不见。”琉璃声音低小的开口道,本来声线很细的她说话就像个孩子,这般低声说话就像蚊子拍动翅膀般的低弱。

但王觉听得很清楚,“你怎样定义自己眼前的风景?”

“我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看过所谓的风景。”琉璃声音微微提高了不少,她转过身走到王觉身前,轻轻挑开右侧遮住眼睛的刘海,半侧脸映入王觉的视线。

王觉很平静的看着那张面庞,就是很普通,很正常的脸庞,大大的眼睛搭配上那小小的瓜子脸甚至让人觉得可爱,只是那杂乱的留海掩盖了这张美丽可爱的面颊。

随即琉璃深吸了口气,缓缓拨开那另外半边的留海,脸颊对称,没有任何问题,但那只左眼却是鲜红色的,如血一般,王觉看着那血红中倒影着自己的脸,脸上不自觉的涌现出悲伤,那颜色他似乎并不陌生,但这种罪恶之色却不该让一个女孩来承受。

“你看到了,害怕吗?就像小时候我周围的那些人一样,这双眼睛看到的世界是黑白色的,我永远都活在黑白的世界里。”琉璃说着又将留海散了下来,随着右侧脸颊上一道无声的泪痕一起下来。

“在这黑白的世界里自始至终就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我走不出去,也没有人会进来。”琉璃一边说着转身就要离去。

这时精巧的小手上传来一丝温热,王觉抓起琉璃的手,似是很急促的样子,“跟我来!”

王觉牵着琉璃的手一直跑出医院到了一家面积只有不足十平米的小店,琉璃气喘吁吁的在一旁,满是疑惑的蹲在了地上,牛仔裤映入了自己的视线,头上棕色的长卷发传来轻柔的抚摸感。

王觉正在帮她梳理着头发,左手握住发根避免疼痛,右手用卷毛梳轻轻顺下。

“你要干嘛?”琉璃透过留海看着眼前男子,即便是黑白色的视线但也不难从那双眼眸中看出那一份真诚。

“有人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孤独的人分两种,一种恨不得全世界都跟他一起毁灭。而另一种人在看到别人幸福时,自己也会得到一丝温暖,虽然残酷,但至少这也是我们自我救赎的方式,我看不到你眼中的场景但.....”王觉一边说着一边将琉璃遮住双眼的留海挑起,手中的粉色发带穿插着,将那留海牢牢的用一个精巧的蝴蝶结定在了头顶,露出那精致的瓷娃娃般的面颊,黑白与血色的双眸有着鲜明的对比却格外的高贵与美丽。

“至少这一刻,你在我眼中是美丽的风景!”王觉蹲下身双手搭在琉璃的肩上,嘴角带着真挚的微笑。

琉璃轻轻眨了眨眼,没有说话,贝齿轻咬却并没有含情脉脉的诱惑,就像是一个受了委屈释怀后即将哭出的孩子,但她没有哭,也许害怕自己哭了就破坏了少年眼中所谓的风景。

随后两人都没有说话,琉璃也没有再将留海放下,静静的跟在王觉身后,找到了自己的外婆。

外婆对于琉璃的变化很是惊讶同样也很是开心。

“明天上学可别迟到了!”王觉临走时向琉璃嘱咐道。

“嗯!”琉璃乖巧的点了点头,一直悲切的脸上难得的挤出一丝微笑,她似乎很不擅长笑,笑的好似很勉强但却发自内心。

时间刚近下午,距离学校放学还有很长一段时间,王觉并没有回去而是先到了自己当初租的公寓,随即拨通了那个女人的电话。

“喂,哪位?”诸葛慧静的声音很是低沉道。

“看样子打扰你休息了,博士。”王觉听得出诸葛慧静正在睡觉,当然并不是那种单纯的睡午觉,而是一觉到天黑的那种。

“身为宅女就是应该先一觉睡到天昏地暗,其他的事哪怕是世界末日都别想叫醒我。”诸葛慧静半睡半醒似是在抱怨。

王觉听着电话里缓缓响起的打鼾声,无奈的挂掉了电话,因为他清楚这种状态下的博士是根本叫不醒的,这种工作狂可以一下子工作七十二个小时但一旦睡着哪怕是地震都摇不醒她,她刚才的回答是典型的梦游式回答,一觉醒来根本就不会记住什么。

王觉无奈只好发了一个信息过去,“帮我研制一份跟此基因匹配的视觉神经的修复基因试剂,头发放在老地方。”王觉将琉璃的一根长发夹在白纸中,放进写字台里。

回家的路上,琉璃脸上看不出悲喜,但脚步却是轻快了不少,时不时的还转身看看那兢兢业业的跟在自己身后的外婆。

似是酝酿了好久,琉璃终于提起勇气,走到外婆身边道:“姥姥,我想去做一个头发,还,还想买一副美瞳。”

“好,好,只要你开心,姥姥给你弄什么都行!”听闻着少女的请求,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也是难得一见的凝现了那满是慈爱的笑容,因为她明白自己的外甥女终于不再选择逃避而是去面对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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