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微微飘摇的烛光。

那其扑朔的光。

那其畏惧的光。

那其神秘的光。

若是抱着好奇直视着那份光的颜色、想必也仿佛如同在黑暗之中注视着唯一的光明,也亦如在光明之中窥探无底的深渊。

若是坠入深渊的最低、你是否愿意一起一起。

直到地狱的尽头——

“那么!综上所述!第一届鬼故事灯会开始了!”

本来被晃动的烛光铺上了阴影、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的电波女,突然高举辛巴露出了兴奋的表情。

不、所以说开场白的那一段话是啥啊。

此时我和后辈君、女友小姐,打工妹,领班,汐,主厨。以及抱着辛巴的电波女正围成圆圈坐在蜡烛的前面。

灯光已经熄灭了,唯一还闪烁的光源只有蜡烛的影子和窗外依稀的霓虹的颜色。

“总之是百物语那样的故事吗,讲到第一百个的话就会发生灵异的事情吧。”

我叹了口气。

而电波女她们用惊异的目光盯了过来。

“怎、怎么了吗。”

“没办法讲到一百个故事的吧,勇者君。”

“是啊前辈,那样的话就算加上辛巴一个人至少得讲十一个鬼故事吧。”

“那样的话最后一个鬼故事不就刚好再讲一个鬼故事,就会出现灵异现象了。”

“呆子、百物语需要准备一百根蜡烛的吧,而且目的是‘鬼故事’而不是灵异吧?”

不、打工妹最近的称呼为什么变得越来越奇怪了,什么笨蛋小混混金皮卡呆子都叫出来,你对我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所以还是一人一个鬼故事的来吧?毕竟真的发生灵异现象的话我也会觉得有些害怕。”

不过从女友小姐的脸上倒是完全看不到害怕的样子,如果失去知性这一属性的话大概会变成电波女那样呼哧呼哧笑着的兴奋电波也说不定。

“不愧是书店的女儿!还在不经意显示出了女子力!”

你这个电波倒是对自己毫无女子力这一点注意一下啊,胸部也是毫无女子力。

“那么按照抽签的顺序、由勇者君作为第一个吧!”

第一个吗、作为鬼故事灯会的开头,不好好编造出能带入气氛的故事是不行的吧。好勒,就让你们看看我遍故事的能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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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街道的十字路口。

曾经发生了一起交通事故。

死亡的对象是一名中年男子。

到现在,现场已经被清理干净了。

然而那个十字路口的电线杆旁,总是会在事故发生的、午夜两点的时间,出现一滩清理不掉的血迹。

最开始我也以为是都市传说,并没有在意。

大概是狗在那里撒尿而已,因为灯光昏暗所以被看成了血迹吧。

所以每天我还是会照常往那条路走。

世界上这么多事故,如果一个一个去在意死去的人的话,就哪条路都不能走了吧。

那是一次,大概凌晨两点,我太晚下班的故事。

“前辈你啥时候工作到凌晨两点了?”

“别打岔。”

我走到了那个传闻中血迹的位置,有一位中年男子穿着西装,在那里尝试要抹除什么的样子。

是听到传闻而来试探的人吗,这世界上还真有好奇心这么重的人啊。

我这么想着。

大概是我也被好奇心缠噬了,所以我靠近了他。

[抹不掉——抹不掉啊。]

他一边自言自语,一边这样说着。

[什么东西抹不掉?]

我开口询问,他缓缓地转过身来。

我这才注意到他的模样,那并不像正常的人类的面貌,脸色有些发青、眼睛也不能好好地呆在眼眶,向下垂落的样子。

他站起身,朝着我缓缓走来。

[血迹、抹不掉。]

不知为何,忽然感到恐惧起来,我向后退了一步。

他还是保持着一步一步、一步一步缓缓靠近的姿态。

我的呼吸也变得紊乱起来。

[血迹、抹不掉啊。]

[喂、你……]

正在我准备出声的时候,他突然加快了速度。

把手举成了这样的姿势,向着我——

我模仿着故事中的中年男子,将双手抬起,缓缓地靠近蜡烛。

大概是被我的故事吓到了,她们的表情也变得紧张起来。

然后——

“砰——”

我用力地合下了手掌。

我看到电波女一怔、然后抱住了汐。

不妙,有点微妙的得意啊。

“然后他就做出了一个标准的土下座的姿势,跪了下来,大声喊着[拜托你帮我擦掉吧!]这样的话。”

“咦咦?!”

“我询问了一下,他说是因为地府给他指派了一项工作,必须把那个血迹擦干净才行。所以他没日没夜地,每天都在擦那瘫血迹,虽然自己是死者,但是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就像这样陷入了无限加班一样的感觉。”

我抱着双肩,点了点头。

“一想到死后也要进入无限工作的循环,我的心里就会恐惧起来。”

“不对!勇者君!这根本不是鬼故事吧!”

“为啥不是啊!你们能体会到那种自己一个人做永远做不完一样的工作的感觉吗!”

“呜哇、变得像被工作压垮的中年男子一样抱怨了起来。”

“还不是你们去玩了把工作都丢给了我啊!”

“好了好了,接下来按照顺序,由打工战士开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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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工妹)

嘛、要说是鬼故事的话,可能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

那个、唔,应该是小电波的学妹吧,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她讲过,店里楼上放置的那台钢琴的事。

据说那个是某个天才钢琴家所有,某日他在家中忽然暴毙、而他的家人将那个钢琴送给了同为钢琴届的名门的学妹家,后来学妹去国外之前又送给我们了。

唔、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虽然我并不擅长钢琴,但是对于钢琴总会抱着一点期待。

所以我经常会在店里没有人的时候,偷偷跑来店里弹钢琴。

“啊、我想起来了,之前那个灵异事件楼上的哀嚎的本体就是在练钢琴的——对不起,是我错了,您请继续说。”

我只是当做学妹讲的一个鬼故事,因为她一直都是那副小恶魔般的笑容,所以也猜不到真假,没有去在意。

直到上一周的晚上,我照常带着琴谱过来练习钢琴的时候。

刚刚进入店里,就听到了钢琴的声音。

我以为是有谁在练习,就压着脚步悄悄地走了上去。

然而当我踏上阁楼的时候,钢琴的声音就停止了,楼上也没有任何人在。

担心是小偷的我在巡视了整个店里之后也并没有找到任何人。

所以我当做是自己的幻觉,就坐下来弹起了钢琴。

不知道为何,那天的钢琴练习非常地不顺利,总是在不自觉的地方猜错了踏板,按错了琴键,钢琴一直发出奇奇怪怪的声音,让我的情绪都变得烦躁起来。

“那不是正常的嘛,毕竟——对不起,是我错了,您请继续说。”

然后我深呼吸了一下,准备从头开始,照着乐谱练习的时候。

[——]

一声轻笑在耳边响了起来。

我站起身警惕地望了一周,并没有看到任何人。

平静了情绪之后,我又重新开始了弹奏。

然后那个笑声又响起来了。

我试着不去理会,但是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像是整间房间都在狂笑一样。

我狠狠地跺了一下脚,然后站起来猛然回过头去。

一个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子就站在我的身后。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开口了。

[不对不对,高音要缓缓地降下去,不能直接转到低音,还有踏板要注意配合延音使用,不要总想着一下完成整首曲子,当成一段一段地来,你的技术也太烂了,让我来——]

“莫非那就是——”

后辈君咽了口空气。

现在回想的话,大概就是钢琴的幽灵也说不定。

只是那时我烦躁得有些生气,所以就揍了他。

唔,怎么说,揍的手感有些虚幻,感觉不像碰到了实物的感觉。

然后再缓和情绪闭上了眼的时候,再睁开眼他就不见了,只是听到有些细微的哭声像是飘走了一样越飘越远。

后来就再也没有遇到过那样的事情了。

“物、物理驱鬼……”

“哈?”

“嘛、总之打工战士的故事……唔,应该是亲身经历吧,有机会大家一起去看一下吧,接下来是女友小姐!鼓掌!”

“不是鼓掌吧!这是鬼故事灯会又不是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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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那我也讲一个亲身经历的故事好了。

每周五的下午,我都会待在家里的书店帮忙。

因为那是个比较古朴的书店,也没有太多的客人。

有的时候也会进一些奇奇怪怪的书,不过父亲说总有人会买,所以我并没有太过在意。

不过没有客人的缘故,至少我也可以安心地看书。

那是一次新进了货,我在收拾好书架之后摆放的时候,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书。

封面是纯黑色的,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我曾经见过最奇怪的符号大概就是古苏美尔语言,但是那个符号并不像古苏美尔语言,而是更加扭曲,像是缠绕起来的什么东西的样子。

书的内容也是杂乱无章的阿拉伯语对白,还夹杂了一些闪族语的样子,我并不太能看懂。

顺便一提那本书的书页也是纯黑色的,文字是用红色的字体写的,看着有些模糊。

所以我把它放进了书架就没有再在意。

正当我专心致志坐在柜台那边看书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像是唱歌一样、但是歌词又杂乱无章。

要说是歌声不如说是意义不明的嚎叫。

我只是好奇了一下,埋下头继续看书。

看的是《恶童日记》,因为篇幅比较长,看得太过入神,一直到大概十一点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我才看完。

然后我听到了,细微的虫鸣声。

异常的虫鸣声,就像是扭断了肢体的昆虫发出的鸣叫。

昆虫并没有痛觉,但是那个虫鸣声就像是、饱受了巨大的痛苦而发出的惨叫般。

我合上了《恶童日记》,抬起了头。

看到了那样的一幕。

在书架的一端、有个异常的、像是生长着触手、又像是被触手缠绕起来的脑袋,那个脑袋也并不正常,颧骨相当细长,两个眼眶大到融成了一体,然后用奇怪的目光,朝我忘了过来。

那一瞬间身体变得冰凉,并没有感觉到恐惧,而是自身陷入了恐惧,而连这样的感情都无法产生,像是掉入冰窖陷入濒死边缘只能一点一点感受着身体僵硬着失去生命体征。

那个黑洞一样的眼眶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明明没有光线,却可以看得到那样的黑暗在旋转着、像是要把我的意识也卷成碎片中、一点一点地视野变得黯淡起来。

然后我闭上了眼,再度睁开的时候,那里已经没有任何生物在了。

不,我不知道能否称之为生物,如果是的话,那一定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物。

我颤颤巍巍地走了过去,书架上,那本奇怪的黑色封面的书缓缓地闭合了。

是风吗。

我强行用科学的方式解读着。

这个时候有店里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我转过身,看见一个戴着黑色的高礼帽,穿着礼服的,很高的男性走了进来。

[抱歉、要停止营业了。]

[那恕我失礼,女士,我有想要购买的书,拿到就可以离开了。]

[那、好吧……]

他径直地走到了我的身旁,我看见他伸出了手。

戴着白色的手套,相当纤细漂亮的手指。

他小心翼翼地取下了那本书,然后叹了一口气。

[Suggró,不应该Ich senza……]

[嗯?]

[抱歉,女士,那是我家乡的方言,我可以买走这本书吗?]

[嗯……可以。]

[十分感谢。]

他留下了钱,就离开了。

我至今仍未忘记那件事情,即便我想要将它从记忆之中抹除,但是无论如何,就像生长在暗处缝隙的红色花瓣一般、不停地绽放、绽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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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陷入了沉默。

“C、Cthulhu?”

我这样问了一句。

女友小姐笑了笑,没有回答。

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恍惚,恍惚得有些悲伤。

蜡烛像是尽力地配合着气氛,将摇摇晃晃的光落到她的脸上。

“搞不好是死者之书吧?”

电波女摆出一副沉思的样子冒出了这样的话,然后转向了我。

“华生你怎么看?”

“我觉得我不是华生,而且我觉得死者之书可是和这里的世界观相悖的,不要提及比较好。”

“欸、华生,整条街的智商都被你拉低了,你转过脸去,不要影响我思考。”

“……”

总而言之鬼故事灯火会也继续地进行了下去。

大概就是,后辈君说讲的,在街道的T字型路口,正准备往前的时候,突然遇上了穿着寿衣的老太太,用倒着跑的姿势从他的面前以异常的速度跑了过去。

还有领班所讲的,在野外遇到了薯片工厂,里面的人都带着一种奇怪的笑容,然而她在完成了工厂的观光心满意足地离开之后,再访的时候发现那里是一片墓地。

主厨所讲的,和友人小姐去旅游的时候,夜晚租车在公路上驾驶的时候遇上了一个没有开灯的车队,像是巡礼般缓缓地向前移动着。

那些车上都挂着花圈一样的东西。

她们的车窗外响起了、拍打着什么东西的声音。

友人小姐告诉主厨不要睁眼,狠狠地踩着油门逃离了那里。

接着是汐讲的,在窗外看见兔子。

那并不是一只普通的兔子,而是咧着嘴巴,长着尖锐牙齿的兔子。

它趴到了一个路人的身上,那个路人像是木偶一样,用扭曲的姿势靠近了窗户,站在楼下一直仰着头盯着汐看。

而辛巴从汐的怀里挣脱,朝着兔子嘶嚎了一声。

汐看到一团白色的东西从路人的身上飞了出来,路人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就走掉了。

我本来还担心汐会觉得害怕做噩梦之类的,没想到她的胆量意外地大。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嘛、大概是因为辛巴所以觉得很安心吧。

最后是、辛巴所讲的故事。

不、当然,辛巴并不会说话。

而是电波女代替它讲的故事。

电波女说她并没有遇到什么灵异的事件,大概是因为她身上那巨大的无形电波本身就有驱鬼的效果吧。所以电波女就听着辛巴喵呜喵呜地叫着。

讲了一个关于沙漠,火车,和秘密的故事。

“不过辛巴怎么会遇到这种故事,而且它不会说话的吧。”

“不、不是辛巴遇上的哦,是辛巴告诉我的。”

“你倒是真能听懂辛巴的话啊——那么,这个故事是辛巴编造的吗。”

“喵!”

“辛巴说不是。”

“啊?”

“喵!喵!”

“辛巴说是站在它身旁的那个女孩,让它讲的故事。”

“哦、哦……等等、你说——”

嗖。

我们所有人大概都听到了。

在蜡烛忽然熄灭的一瞬间。

仿佛在耳旁,又仿佛漂浮在空中。

一道轻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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