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是第一个出考场的。

我一拐一瘸地走在楼道里,周围安静得可怕。

嘛,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毕竟是期末考试,应该不会有人不认真对待。

脚上传来的钝痛让我忍不住嘶了一声,小雅踩得可真够狠,这下总该解气了吧?我百无聊赖地看向其他考场,那些考生的头深埋着,手抖似筛糠。

如此无趣的景象,我只能将视线再次移开。

就算再怎么慎重,该挂科的还是得挂,名列前茅的还是名列前茅,这并不关乎智商,而是态度。

我漫不在乎地想着,走出了教学楼,迎面而来的阳光让我眯起了双眼。

闷热的空气进入鼻腔,看着外面的炎炎夏日我不禁有点后悔之前的决定,早知道就应该在考场多蹭一会空调。

我抬起手,但阳光仍然顽强地透过纤细的指缝照在脸上。

哈呜……一晒太阳就犯困,我立马感到整个身体都软了下来,好像骨头都变成了橡皮泥。

不过幸亏琉璃大学的绿化做的不错,延绵的石子路,两旁是成荫的绿树,我专找阴凉处下脚,这鬼天气貌似也温和了许多。

再怎么说,琉璃大学也算是在世界都排得上号的学校,源源不断地为各地供给人才,政府的资金也源源不断地到来,每年的盈余自然就搞搞青山绿树,美其名曰:新鲜空气有助增长智力……体验古代文人墨客的山水之趣。

呵呵。

我呸!

校董会怕不是石乐志!

增长智力?分明是精虫上脑好吗?愚蠢的校董请正大你们的狗眼看看那边大三的学长学姐,一个个满面红光,在小树林里做的事情简直不言而喻好吗,真是世风日下伤风败俗!

对对对说的就是你们这对狗男女,你们还敢看过来,不觉得羞耻吗?你们还对得起琉璃大学“身如琉璃身似雪”的校训吗?

你说我要是现在进林子里会不会找到一些不明的白浊液体,然后捐到医院的精♂子仓库里,现在的无性繁殖技术可是很发达的,十几年后又是一出家庭喜剧。

我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走着,无视那些成双结对正打情骂俏的情侣,将存在感降到最低。

只是貌似天不遂人愿。

周围的麻雀、青蛙、跳蚤、蚂蚁、草履虫又开始叽叽喳喳了。

“啊,是那个吊车尾。”

“而且还是个不良。”

“真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和那些社会渣渣混在一起……可惜了一副好皮相。”

“公交车,法学系的耻辱!”

“真不知道她是怎么考进来的,潜规则吧?”

少数眼神隐隐约约地投在我身上,我无所谓地掏了掏耳朵。

琉璃大学毕竟是一流学府,大家的素质也挺高——单论表面的话,俗话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嘛。

但即使这样,人的眼睛和小动作是不会骗人的,即使没有说出来,我也能知道他们到底在想什么,无非就是些因嫉妒而引发的诋毁和因正义感而升起的不屑。

琉璃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内心竟然这么阴暗,赶紧去把校训抄一万遍。

但是话说回来,我也挺无聊的,闲得没事去竟然去刻写他们的心理活动,自己纯洁的心灵都快被他们玷污了。

我将发丝拨到耳后,漫不在乎地走着,完全不像一个刚完成期末考试的学生,倒像是个吃完晚饭出来遛弯的老婆婆,出了校门。

传达室的保安也是一副“再不放假我就要死了”的慵懒表情,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学校外是一座古庙,算是个旅游景点。不收钱,来看的人也没几个,青砖红瓦孤零零地耸立在学校大门对面,庄严而静谧。

接着再往前,便是繁忙的金融街,许多名牌的企业都在这条街落地生根,这里是琉璃市的经济命脉,琉璃市当之无愧的最富地段。

沿着河边走去,一个流浪汉正耷拉着眼坐在地上的,面前的铜饭盒里寥寥地散落着几分几毛的硬币,看样子他今天得饿肚子。

过路的行人大都穿得光鲜亮丽,西服整洁,皮鞋闪亮,一副业界精英的模样,却没有人注意到这个需要帮助的流浪汉。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吧,毕竟职场如战场,时间就是金钱,他们宝贵的时间不值得花费在这个没出息的流浪汉身上;更何况此人并未缺胳膊断腿,想要钱就自己去挣,即使去工地搬砖也足够勉强糊口了。

我如此想着,看向那个衣衫褴褛,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落魄货。

这是最后一次了。

我默默掏出兜里的一张十元纸币,攒成球扔进了那个生锈的铜盒里,然后学习雷锋叔叔,做好事不留名地离开。

并没有任何感激的目光投来,我一如既往地戴上耳机。

这样,实验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一年,365天,从去年夏天开始,自从这个乞丐出现在这里,我每天都会投给他一张面值为十的钞票,除了去年冬天间断了三天以外,我一共投给了他3620元。

话说回来,冬天的时候好像是这个流浪汉嫌金融街这个地方又冷,赚的又少,所以改变了乞讨位置,我的实验才间断了三天。

不过幸好之后他又灰溜溜地回来了,大概是因为他发现其他位置赚的钱还不如金融街这里赚得多。

想赚钱又不想受苦,呵,真是个蠢货。

那么言归正传,我一共给了他3620元,可他至今为止的生活依然没有任何改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完全是社会的米虫。

按正常人的食量来说,一天一包五块钱的方便面虽然不至于吃饱,但也至少可以果腹,再加上这乞丐常年饥饿导致肠胃收缩,食量大大减小,每天一包方便面完全可以维持生计。

这样算下来,他到现在一共可以累积1810元,但实际上这蠢货依旧是身无分文,粗布烂衫,每天睡在公园的长椅上,拿报纸当被子。

简直无可救药,活该当一辈子乞丐。

显而易见,这个实验再一次应证了人类的局限性。

我内心无喜无悲,宛若止水。

“来来来来来短信啦,来来来来来短信啦……”

耳机里突然传出这样的声音,并不是我平常的手机铃声,而是某种特定的信号。

我紧了紧耳机,加快了脚步。

我明白,要开始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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