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弗诺扫了自己的身体一眼,确认甲胄披挂停当。

接下来,他用一个凶狠的盾击砸开门,带头冲进左手边的阁楼中。原本,这里的二楼是一个茶馆,每一位行脚的旅客都能够用一个铜板买一大碗茶水。

回应他的是一柄单手运用的钉头锤。

他只来得及稍稍侧开身体——钉头锤砸在他的肩膀上,令他的钢制肩甲凹陷了一块——他感到自己的左肩如同火烧般灼痛,他安慰自己,如果胳膊断裂,便不可能感到痛苦了。事实也的确如此。

钉头锤作为一种武器十分凶猛,但它同样有一个缺点。

在全力挥出的一击中,如果未能取得战果,那挥出这一击的人就会察觉自己缺乏任何抵挡对手的反击的手段。

钉头锤顶部的沉重使得它不可能拥有单手剑或长剑那样的灵巧。在骑兵队伍中,往往会谈到的一句话叫做“一锤子买卖”,即指使用这种武器的战士如果不能立刻取胜,便只能迎来死亡。

现在的这个对手也是如此。德弗诺没有给对手收回钉头锤的机会,他的皮质手套和钉头锤连带着他的半截小臂一同掉落在地上,王子的剑灵巧地回转了一圈,刺穿了这个男人的喉咙,他甚至没能喊出来便倒在地上,断腕和切开的脖颈还喷涌着鲜血。

但还不是放轻松的时候。

砍杀声,马匹的嘶鸣声和战士的咆哮声在周围此起彼伏。在通向二楼的阶梯上,一个身着厚重棉衣的敌人举起十字弓,德弗诺将一张方桌猛地举起,弩矢钉在木板上露出一小截箭头,尾羽微微颤动着。

他从桌子后跃出,在茶馆的另一侧,两名骑兵正将一个手持长刀的敌人威逼到角落。名叫默克的臃肿战士跟随着王子,楼道上骑士长剑无法施展,他便用他那硕大的,戴着链甲手套的拳头打碎了一个敌人的牙齿。

警惕地用盾牌遮蔽身体,两人冲上二楼。另两名骑手解决了面前的敌人,紧跟在王子身后。

鲜血顺着层层木质阶梯向下流淌——德弗诺看见一位女性的身躯。

一个趴在阶梯口的,看起来还不到二十岁的少女。

德弗诺有些想要呕吐的冲动。

那些楼道上的血液,便是从这曾如同花朵般的少女的脖颈中流出的,令他的链甲靴上也沾上血迹。

而少女的尸身上被撕碎的衣衫,已经足以说明发生了什么。

德弗诺提醒自己,这是佣兵。不同于爱惜自己羽毛的骑士,秃鹫对于佣兵来说真是再合适也不过的形容词。

他越过那脖颈中了一刀的悲哀尸身,如同雄鹰搏杀秃鹫。全力挥斩的剑上亮起来自查尔兰魔道学院的大师们的符文,如同切入豆腐般切入厚重的皮质手套,一并斩断了这佣兵握十字弓的手腕,第二剑将雇佣军仓促之间拔出来的长刀弹开,接下来一个盾击令雇佣军的长刀脱手,佣兵踉跄后退,被随即跟进的默克双手握持的骑士长剑刺穿腹部,这如同吃饱了的棕熊一般粗壮的战士以剑为柄,推着这佣兵前进,将他重重地钉在茶馆那硕大的,写着各类茶水价格的木牌上。

雇佣军抓住腹部的双手呈现出骇人的血红。默克将骑士长剑在敌人的腹腔一个旋转,随即抽出。雇佣军倒了下去,木牌上的鲜血一路流下,盖住了桂皮,蜂蜜,山楂以及其他几种香料的价格。

“慈......慈悲......”

此时,另一个站在阁楼上的雇佣军也已经断气,而德弗诺和他手下的战士毫发无损。

这并不合理。多兰帝国的军队不应该弱小到这种程度,而如果这是一次以雇佣军为主力的军队,那么至少多兰帝国应当以它那庞大的国库雇佣那些最为显赫的雇佣军,如在南方低地活动的“伟大兵团”和“七岛武士”,而不是如此不堪,如同征召兵般羸弱的弱小对手。

用微弱的力量抓住男人脚腕的雇佣军战士,以极低的声音祈求——这雇佣军竟然会说大平原语。

默克将长剑一摆,便要给敌人最后一击。

“等等。”德弗诺挥挥手,默克一脚踢开男人染血的手,退开数步。

“你想要慈悲,是吧?”德弗诺将剑放在男人的手腕上,其上的符文忽闪忽灭。男人畏缩着,可德弗诺却没有切下去。

“但慈悲并非毫无代价。小子,你得告诉我们一些事情。你们有多少人,多少把剑,多少把十字弓,多少匹马,要做什么,谁给你们的命令,你们后面可还有更多军队。回答了这些,你就能得到你想要的慈悲。”德弗诺稍稍俯身,看着这个脸还未曾染上多少灰尘的男人额角上因疼痛而渗出的一滴滴冷汗。

雇佣军战士的嘴唇颤抖着,却一句话也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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