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我妹妹。”我想都没想，直接一口回答道。毕竟我俩站得那么近，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出我和她不是陌生人的事实。

会被信任吗？在这种所有人都过着连粥都吃不上的贫苦日子，衣不保暖、食不果腹的穷地方，一个穿着得体、精力十足的女人是多么的突兀？不协调的程度简直就和突然出现在女子更衣室中的裸男一样。

万一因为这个而被怀疑的话，最后弄不好还会被当成间谍遭到拘捕。那真是糟透了。

“妹妹吗？”

“恩。”夏妮倒也是配合，朝着他点点头，眼中没有一丝慌张，仿佛是在承认一件人尽皆知的事实似得，看上去是那么问心无愧。

“原来如此，你也不容易啊。在这种地方两个人可比一个人更难生存，居然还带着妹妹什么的……不过没关系，那样的日子也就到今天为止了。加入了我们‘扎克奥起义军’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他一边鼓励着我们，一边敞开手臂。

是个笨蛋真是太好了。要是换做我，可不会那么轻易地接纳两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更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人蒙混过关。

“我之后会带你们去见大姐头。没什么，别担心，大姐头人很好的，她不会拒绝任何一个前来投靠的人。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先一起把今天的援助工作给做完吧！多两双手的话，一定能提前结束。”

他笑着让我们安心，似乎还沉浸在工作量减少的喜悦之中。啊啊，可怕可怕，一个人可以没有钱，但如果连最基础的判断力都退化到了这种程度，那么和单细胞生物还有什么区别？如果安娜·埃罗贝因一手拉起的起义军尽是这种货色的话，这次的任务或许比想象中的要简单不少。

一想到这儿，我就差点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笛手，我还要找少爷呐。”等那个年轻人先行几步，拉开了点距离后，夏妮贴在我耳边轻轻地抱怨道。她皱着眉头、语气有些不高兴，大概是在为我自作主张地将她拖下水而感到不满。

“抱歉啦，如果不这样说的话更容易被怀疑。”

“但这下我不就得和你一起行动了吗？”

“其实我们合作也不尽然是什么坏事，早点解决的话我们就能早点把时间花在找二世祖上面。”

“你要帮我找少爷？”

“gave and take”

互相合作的道理她不至于不懂。作为付出和回报，条件还是很不错的，夏妮八成在权衡之后也做出了同样的判断。

不过我们似乎在原地停留得太久，先行的那个小哥都忍不住回头催促了起来“喂！你们快点过来啊……那个……那个，你们叫什么来着？”

哈，现在才想起来问名字吗？果然是个笨蛋啊……

……

（另一侧视角）

笛手通过与起义军底层成员的接触，开始了他的渗透工作，顺利的出乎意料。但踏足这片贫瘠之地的可不止他和夏妮两人而已。

知更鸟和塞尔图也见识到了差不多的景色。贫穷、资源匮乏、人力物力稀缺和常年内战所造成的悲凉就这样赤裸裸地呈现在他们面前，无遮无拦。

塞尔图对此并不陌生，他很清楚这就是人与人之间、利益冲突和欲望冲突的必然结果。他的职业就是与他人的冲突打交道。

而且那么多无精打采的眼神，就算被注视着也感觉不到半点生机，这如同在墓地散步一般的感觉虽然有些诡异，但对于塞尔图来说反倒能减轻自己在人群面前的心理压力。

但知更鸟可就不一样了。

“这些人……是因为打仗才变成这样的吗？”看着那些被饿死、冻死的人，知更鸟感到胃里一阵翻腾。要不是腹中空空，她说不定会立马找个墙角把饭给吐出来。

对于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小女孩儿来说，这样的场景的确太刺激了点。

她不是没见过死人，也不是没挨过饿。但这些皮包骨头、浑身长蛆的尸体和以前所见过的那些不一样，和那些被黑道打死的人不一样。

“海尔玛蒂先生，我好像稍稍有点讨厌武器商人了……”知更鸟冷不丁的说了一句。

“你认为这是我们的错？”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她紧盯着地面，为了能尽可能少地看到那些不堪入目的尸体“我脑袋笨，没什么学问，也不像你和笛手先生那样去过各种各样的地方、知道各种各样的事情。但有一点我还是明白的，真正拿起枪的人不是武器商人，武器商人也没有逼任何人扣下扳机。纷争只存在于杀人者和被杀者之间，不管怎么想武器商人都不该为死去的人负责。”

“诶~果然，你很特殊……我有点明白笛手他为何会把你带在身边了。”塞尔图中途愣了一下，看着她，竟感到些许不可思议。

武器商人是否该为战争负责，这个问题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备受争议。但它是个不讨喜的职业，这一点却是毫无疑问的。

作壁上观者总是喜欢故作姿态、假惺惺地躲在安全的地方评头论足，但他们根本不明白战争的含义。

而那些来过战场的人又怎么样呢？被迫上战场的士兵们最憎恨的就是武器，因为只要枪口还在喷着火花，这些身上裹满火药味的可怜虫就永远无法入眠。

被战争的残酷所震惊的人会去同情失败者，但又因为成王败寇的道理而不敢指责胜利者，如此一来罪名就又落到了武器商人的头上。

很少有人能像知更鸟这样，在初到战场、惊魂未定之时做出那么中肯的判断。

“但是这并不代表武器商人就能置身事外……海尔玛蒂先生，我想知道如果没有武器商人的话，这些人是否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呢？”

“那是不可能的，你的假设毫无意义。”塞尔图的回答异常果断“人类是一种追逐着利益的生物，正因人类比其他动物更清楚取得利益的方式，所以才能站到生物链的顶点。试想一下吧，既然为了利益而产生争执是必然的，那么‘从他人的争执中获得利益’这种行为的出现是否也是必然的呢？”

“你是想说，武器商人的存在本身就是必然的吗？”

“恩。”塞尔图点了点头“没错，武器商人的存在是必然的，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有纷争的地方就会有从纷争中牟利的人。不过千万别误会，我们虽然常常在火苗上浇一碗油，但我们所希望的并不是让大火烧尽整片森林，而是均衡。让战争得到均衡，才是武器商人的生存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