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着急，放到大山里的办法虽然可行，但一来见效慢，大多数的孩子还在上学，二来容易反复，孩子吃苦吃不够，回去照样会网瘾复发，而我们的目的是，快速且反复率低。"

"身为精神科医生，你没想过这样的治疗给孩子心理带来的伤害吗？"

"不留下终生难忘的阴影，你以为他们会远离网络吗？"

"想要戒除网瘾，同样可以疏导他们，真正的帮助这些孩子，而不是再度伤害。"

"真正帮助？哈哈——"羊教授一边笑一边摇头，"关于戒网瘾，这里什么都能做到，唯独你说的真正帮助他们，做不到。"

"什么意思？"

"刚才你和他们聊天了吧？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沉迷网络吗？如果你还没有了解到，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只要不录音，你可以采访中心里任何一个人。"

"家庭因素？"端木莹想到这个问题，心情不免沉重起来。

"没错，网瘾的根本问题是，他们从小得不到家人的关注，孤独，从而在虚拟世界中寻找存在的价值，并沉溺其中不能自拔。想要彻底治疗他们，根本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的家庭成员行动起来，去关心关注他们的孩子，弥补之前的缺失，解铃还须系铃人，我们怎么能替代得了？"

"那应该把这些告诉他们家长啊！"

"你以为能把孩子送来这里的家长有这种觉悟？他们的逻辑就是‘老子掏钱十万八万没问题，三个月内你让他给我彻底改变’，或者直接告诉我‘想办法让他也像广告里那样给我下跪认错‘，面对这样的父母，你能告诉他，其实孩子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第一他们绝不会相信，更不愿意改变自己，第二，中心要营利，我为什么要把财神爷往外推？河南有位父亲，为了孩子彻底放弃了生意，全天在家陪伴孩子，弥补之前的错误，孩子游戏随便玩儿，自己每天看书学习以身作则来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一年的时间孩子从被学校劝退到自觉学习，考上了名牌大学，这样懂得反思自我的家长是绝对不会把孩子送来这里的。"

"你把责任都推给家长，自己反倒是干净了？"

"造成孩子网瘾的始作俑者是他们，出了问题他们怪罪的是网络，是游戏；把孩子主动送到这里并要求立竿见影有效果的也是他们，治不好，好得不快，治疗后反复，他们就要怪罪我们。如果说推卸责任，洗干净自己，不正是那些家长吗？他们花钱推卸，我们收费承担，这钱挣得不够光明磊落，但绝不违法，有需求就有市场，有市场就有我们生存的空间。"羊教授振振有词。

"那……电视系列片炒作又是什么意思？网络上那么多人骂你们，还有人敢把孩子送过来？"

"你是大城市长大的吧？"羊教授答非所问。

"县级市而已，四线都算不上。"

"那你可以深入去了解一下社会，多和一些叛逆期孩子的家长聊聊。这个系列节目，是我找一个朋友拍摄的，为了播出花了不少钱，也起到了超乎预料的效果，其实看了这些节目会反感的父母，根本不可能到我们这来咨询，包括在网络上骂我的青年，他们不会来这里的。相反的是，同样很多家长来我这里，直接告诉我，就按照网上说的那样给我电击，越狠越好。"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十年来每天面对他们，其中还有些父母见到了网上报道有些孩子在叛逆训练营被打得半死，也要把孩子送过去被打，嫌我们这里太温和，怕没效果。"

"还有这种家长？"

"华夏十几亿人，有百八十万这样的家长不稀奇吧？国家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精神卫生中心公布的数据显示，全国各类精神疾病患者在一亿人以上，重性精神病患人数已超过一千六百万，其中有几十万青年不奇怪吧？来我这里的家长，他们的受教育程度，思想道德水准，人格人品如何……我想不必我细说。"羊教授双手一摊，"如果你和他们聊聊，最好别带大刀，在听到他们一些言论后，我怕你会当场砍人。"

"挣这种钱，你就心安理得？"端木莹其实已经没什么话可说了。

"最开始也纠结过，但是为了挣钱也就这么做下去，但后来，"羊教授刻意停顿了一下，"见到了越来越多这样的父母，我感觉就应该挣他们的钱，收高价，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这些财富。"

"你配吗？"

"我挣的钱，会把大部分用在合适的地方，当然，随你怎么想。"

端木莹深吸一口气，她有点不知道该如何聊下去，面对这个被千夫所指的羊教授，她竟然有点迷茫，就算自己把这个戒网瘾中心毁掉又能如何？那些家长或许会把孩子们送到更残酷的地方去接受"改造"，换一个地方来承担本该自己承担的责任。

"虽然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我知道在你的身边，大多数都是有理想，有一定境界的人，即便我和你说了这些，你们恐怕也不会真正了解那些人在怎样的家庭成长，他们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哼，如果他们也算是人。"羊教授看着空气，露出鄙夷的神情，"你知道有些地方是怎么帮助家长处理智障青少年的吗？算了，你这样的人，不应该知道这些。"

"我这样的人？什么意思？"

"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希望，只有越来越多的人像你一样站出来，戒网瘾中心、叛逆训练营才会越来越少。"羊教授的话让人不明白是什么意思，"请回吧，有些人注定浑浑噩噩一辈子，而有些人，则注定要肩负民族的未来。"

……

沂州蓝海饭店，2306房间

"你这么一说，羊教授还是个正面人物？"御风脑袋直发懵，当然主要原因并不是羊教授的叙述，而是梦琳开车的锅。

"什么正面人物？他只是没那些不靠谱的家长可恨罢了，明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要通过伤害孩子来赚钱，唯利是图。"梦琳反驳道，现在也就她自己不晕。

"你们仨怎么都像喝醉了似的？"

"有机会，你也坐坐梦琳开的车。"

"一边儿躺着去。"梦琳不好意思了，"我还没机会练习就被校车接走了呀。"

"其实，我最在意的是羊教授最后那句话……"端木莹接着说，"你们是这个世界的希望，有些人注定要肩负民族的未来，我能感觉到他前面说的话里有水分，但这两句特别真诚，甚至可以说发自肺腑……"

"他知道学院和列国世界的存在！"小雪也晕得够呛，一直没有说话，此时突然这么一句，把大家说得一惊。

"什么？"

"我想，他知道你是谁，所以才和你讲这些。

刷的一下，2306房间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

"是的，我确定是她。"羊教授拿着手机在办公室走来走去，时而坐下来马上又站起，似乎极其兴奋，"端木莹，震木通神力的持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