抹茶和莎莉正和一位看起来脸红脖子粗的紫袍法师对话，不时的，蓝发的少女用手中的空杯子比出一两个手势来。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这位魔道大师心情十分糟糕，或是被莎莉日常的跳脱所惹怒。曾经，晓晨和抹茶也听过这位名叫德诺普的魔道大师的课程，在课程开始时，他便说过，脸红脖子粗是天生的，请各位同学们不要在意之类的话。

这种对话，此刻在礼堂的各个角落都在进行。对于魔法师们和魔道大师们来说，这都是一个很重要的场合——魔道大师们挑选足够优秀的学生来辅助自己进行将来的实验，而魔法师们则尝试找到一位与自己的研究方向相互贴合的魔道大师，并在未来成为他的学徒。

尽管魔道元帅已经表示自己希望将抹茶招收为自己正式的学生，但即便仅仅和魔道大师们交流一些专业层面上的问题，对普通的魔法师们也是受益匪浅——毕竟此刻在晚会上的许多魔道大师是很少开讲座的，他们更加专注于自身的研究工作，想要请教他们问题，也只能等到现在这样的场合。对于他们来说，饮食倒是其次的了。

这大概也就是为何虽然房间里有许多扶手椅，却并没有多少人坐的原因。

不过，这些和晓晨没有关系。侍从们不可能接受魔道大师的进一步培养——于是，晓晨也只能站在桌子旁边，就着木杯装的南瓜汁将一个大约有他的半个手掌大小的，用牛肉和切碎的卷心菜作为填料的馅饼塞进嘴里，不同于晓晨在旅行途中所吃到的那些塞满了卷心菜，然后用过量的油烤一烤，最多再放上一两点碎肉末，便号称这是“正宗的牛肉馅饼”的店铺，这个馅饼中填满了新鲜的肉类。

帮厨们戴着已经被油烟熏得看不出颜色的手套，将一条装在庞大的黄铜盘子中，似乎是用上了孜然和迷迭香的羊腿和两只看起来像是烤鸽子——或者其他看起来和鸽子差不多的鸟类，由于其上撒了太多其他香料，无法直接看出来——的菜品端上桌子，另一位帮厨则将一个庞大的，已然切分成大约五十片或更多的长条白面包和一轮看来制作十分精良的奶酪放到另一张桌子上去，顺手将上一个已经吃光的，其上残留着面包屑的银面包盘小心翼翼地端着收回。

即便是王宫中的宴席，也不会比此时的餐点更加丰盛。

晓晨在宴席中随意行走着，想要找到一两个自己所熟悉的人——他看到伊芙在和名为阿迪格的魔道大师伸头伸脑地探讨着什么，不好意思过去打搅。而欧菲莉亚，虽然似乎在晚宴上看到过一次，但似乎因为不适应这种氛围，或者是单纯因为吃饱了，她很快便跑掉了，至于亨伯特.利沃托夫则根本没来。

晓晨将最后一口馅饼塞到嘴里，努力鼓动着腮帮，感到碎牛肉的汁水在口腔中逸散。

他用靠近门口的水池清洗了一下沾着油渍的手指，礼堂对于他来说，有些太过于热了。

也许是因为吃了太多油腻的食物的缘故，此刻他感觉肚腹有些难受。虽然还没有到无法忍受的地步，但还是提前去厕所比较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草纸。

外面的雪还在微微地下着——当他呼吸到外面的冷空气时，终于感到自己的头脑逐渐恢复了清醒。

公共厕所的门口和路径周围，雪已经被踩踏为污浊的灰黑色雪泥。当他走进公共厕所时，还小心谨慎地试探了一番石板是否稳固。

这种行为并非毫无意义——大多数厕所均为挖掘一个足够深的坑，然后在其上覆盖两块石板，中间留出一条缝隙，因此一旦石板断裂开来，蹲在其上的人们便会径直掉落下去。在历史上，甚至有一位被呛死在污物之中的贵族。

不过这一次石板非常坚固。

很快，一切完成。晓晨再也不想在这悬空，并且极其污浊的房间中待更长时间，便站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正当他准备走出房间时，突然听到两阵脚步声。

尽管踩着雪的脚步声往往很轻，但晓晨听见了靴子挤压蓬松的新雪时发出的吱吱声。

这时只需要走出门去便可——可是，鬼使神差地，晓晨屏住呼吸，一动不动。

“很好......简妮特小姐。现在你可以说说看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些什么了吗？”

那声音轻松，甚至带着些愉悦。

但晓晨几乎是一瞬间，便听出那个声音的来源。

——魔道元帅。

“抱歉。但我认为，我们应该先确保周围没有偷听者。比如，那个小小的石屋——”

接下来的声音，清冷而美丽，带着审慎的意味。

晓晨几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

并非仅仅因为她对自己的怀疑，而是因为，这个少女的声音，与晚宴开始前在背后扭住自己的少女的声音，完全一致。

“那是男厕所。如果您想要去看看，我自然没有任何反对。很可能下面那蓄积着污物的坑中也藏着一位偷听者，此刻正想要听听您的高见——如果，您不在意将您那美丽的银发弄脏的话。我则免了，在我享用过鸽子肉饼之后，如果我们可以快些开始讨论，也许我还能够喝一杯热腾腾的，洒上了姜末和藏红花瓣的蜜酒。您知道，上了年龄的人总是喜欢温热的饮品，请您谅解。”

魔道元帅的声音听起来，尽管仍然温和，却带上了一丝不耐烦。

随即，晓晨感觉到一阵极其微弱的效应掠过自己的面颊，让自己的耳朵有一瞬间失去了听觉。

“可以开始了，简妮特小姐。如果有人想要入侵，结界将会发出尖锐的警报。”

像是妥协一般的，轻轻叹了口气，名叫简妮特的少女开始说话。

“魔道元帅阁下，我为请求您的援助而来，并许诺丰厚的回报，我敢保证这回报比蜜酒更好。”

“每一位学生均为请求我在魔道上的援助而来，他们也同样许诺了丰厚的回报，足以买足一个人一生所喝的蜜酒的黄金。”魔道元帅回答。

“不——很遗憾，并非求学，至少并非单纯的求学。”少女的声音犹豫了一下，“我的名字是简妮特。这没有任何问题......但我的姓氏并非洛亚。我姓欧卢斯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