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景淳的目光微微闪动，又泛起了熟悉的疲惫。没有慌乱、也没有诧异，反而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抬起手，擦了擦额头不知何时渗出的汗液，空气里飘摇着辛劳的咸涩。

人总是会好了伤疤忘了疼。

此时此刻的他又何尝不是这样……

一点点安逸，就让他望着了自己曾经是活在怎样的处境里，忘了曾经让人在身上、在心里划出的一道道伤口……

命运，还真是残忍啊！

好不容易止住伤口流下的血，又残忍的用刀挖开更大的一道伤口。

苍白的笑了笑。

“是啊，离家出走。”庄景淳抱着一个箱子走了下来，像是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眼镜反光让人看不清神色。

“可，我不是听老板说，你是她家亲戚吗？”男子依旧是讷讷的。

似乎脑子转不过弯来的样子。

庄景淳看着他这副样子便不禁想笑，继续说道：“原来是这么和你们说的吗？”

脑海里不由的想起了那个年近三十岁的单身女老板，这样将自己纳为亲戚的行列……是什么意思呢？

纵使他并不理解，心底涌上的暖意让他好感倍增。

亲戚，也算是亲人吧！

“原来不是吗？”男子抬起手挠了挠头，大抵是感觉到今天的发丝的触感太过顺滑，才猛然想起这双手刚刚给那条花斑狗清理过毛发，变了变脸色。

“你觉得谁会让自家十六岁的亲戚做这样的活，就算是自家亲戚打工，也没有让才仅仅十六岁的孩子就出来打工的。”

“是有可能的啊……”男子一边在一旁的水池里清理着那双可能残留着花斑狗脏物的手，一边小声嘀咕道，浸润在水声里的声音带着点湿漉。

“嗯？”发出一个疑惑的单音节，碰撞在池壁的水声有意的打断了对话，让人听不清男子的话。

“你的家人一定很盼望你回家吧？”男子胡乱的甩了甩手，任水珠四溅。

“是很盼望啊……”扯出一抹笑容，只是含着苦涩。

盼望着自己回家，继续施加他的暴行吗？

眼镜后的瞳孔里出现一抹痛色，带着些疲惫。

“能读书的话，就好好读书，不要任性的离家出走！并且，你读的还是那样的好学校……”语气里带着丝可惜的叹息。

这副过来人的口吻让庄景淳不禁有些好奇。

“看起来，你似乎很有心得？”

“谁都有年少无知的时候啊……”男子从旁边拖了一个椅子在旁边坐了下来，像是要边监工边聊天的样子，总之没有丝毫要帮忙的样子。

而那只花斑狗看起来像是被他彻底抛之与脑后了的样子。

“是年少无知，还是年少轻狂，谁也说不定……”

“你真会说话……”

“……”只能扯着嘴角笑。

这两个词的大意相差不大，只是偏偏后者稍稍带了点勇猛无畏之感。听起来顺耳许多……

“我从前也离家出走过，是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听从别人的话跑了出去，被鼓吹着要去看看祖国大好河山……哈哈哈……”语气里带着点骄傲的懊悔。

独自一人笑了起来，笑得有些岔气。

“是不是感觉要被自己笑死了……”庄景淳冷不伶仃的插来一句。

一瞬间，喉管像是被人塞入了一个冰块，男子不负所望的岔气了。

“咳咳咳……”男子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对着天咳个不停，眼神有些呆滞。一边要从兜里摸索着什么，一边说道：“我大概当时也是能耐，一下跑出去很远，当时的网络也不及现在这样发达。父母满世界跑断了腿，我还在和那些所谓的朋友吃吃喝喝玩玩呢！”

庄景淳一边安静的听着，一边继续着手头上的工作。

终于从兜里摸索到了那包香烟，默默点着，变成了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话了。

“后来，在外面疯累了，身上带出来的钱也花光了，被迫无奈只能回到家。当时，我的心情是忐忑的，以为会面临一场暴风雨。却没想到过，他们已经经历过了一场暴风雨，留给我的只有雨后的晴天。”

男子眯起了眼睛，看着天空并不明媚的色彩，却像是看到了阳光。

缓缓吐了口气，迷雾迷惑了视线。

只不过，等他回家时，母亲已经在四处奔走中败下阵来，长时间的奔走，无法工作，加之年纪又大，被辞退是自然的事。父亲的背影也携满了沧桑。

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品尝到……

任性的代价！

“你和你父母的关系真好。”庄景淳嘴上这样说，心下却不禁有些扭曲的隐隐作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