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大步上前，伸出手抓住了杰克的双肩。五指抓拢的力道将衣服**的一片褶皱，弯曲的指节泛起青色，杰克秀气的面容看上去有些难以忍受的扭曲。

但是他并没有放手，比起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更想知道在场所有人都清楚唯独他被瞒在鼓里的事情。

“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菲法拉能够找到这里……为什么你说的躲避他们的监察，到底是什么意思？”

杰克的脚步顿在了原地，他迟疑的抬起了手，手中白金色的书籍古朴厚重。微微泛黄的书页在风中翻动，古奥晦涩的文字恍若流萤，在湿润的空气里泛着光。

羊皮书页上，流动的文字四下翻腾，像是大河奔腾不休。这种古纪元的文字就好像是活物，在一片耀眼的光辉里重新勾勒成型。

杰克看着手中古典的书页，红润的下唇被咬的一片苍白。他在清冷的寒风中抬起了头，迷雾伴随着他的脸色缓缓飘荡，他柔软的刘海下，琥珀色的瞳孔仿佛笼上了一层连绵起伏的雾霭。

“……称呼什么的果然很难呐……”

杰克自嘲的笑了笑，合上手中的书籍，古典的硬壳封面在合拢时震颤起回响。阳光下，少年捋起额前的刘海，脸色看上去似乎有些难过。

“……其实，如果威廉你早想知道的话，安东尼其实也不会吝啬于告诉你这一点点东西的……毕竟怎么说他也是看着你长大的。”

杰克口中一边感慨着，一边招呼着康斯坦丁一行人和自己一同向前走去。他的动作洒下的稀疏的光晕里，威廉看见了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是怜悯，是同情……到最重要的是，那蕴藏在眼底最深处的，像是凝融的岩浆般灼热的痛苦。

这种视线仅仅是看着就似乎要被灼伤，那种氤氲在心底最深处的悲伤一旦彻底的喷吐出来，就会笼罩他们的全部世界。

末了，他只是低下头，随后又再一次的抬了起来。当威廉质疑的视线再度看去的时候，他的眼底只是一片刺目的坦然。

“这片天幕，是古老的奥术帝国传承下来的魔能科技。通常这种技术被用在浮空城的日常警戒之中，而与之相伴的，就是浮空城的中央枢纽之一，塔灵了。”

杰克抬起手，托着书籍的手腕在光线里越发白皙，透明的像是能够看到血气流转。然后，他指向了头顶苍蓝的帷幕。

“如你所见，就这样一座小小的芝顿城。在奥术帝国浮空城内法师塔都不曾齐全的情况下，能够进行如此高强度的运作的……也只有这些被称之为人工智能的塔灵了。

他们掌控着全城的运转，小到城卫军的兵力调配，大到头顶这片【苍蓝壁垒】的能量供给。近乎整片城市的一切都在他们的眼皮底下，你这在资料库登记过的小小的踪迹又有什么秘密可言呢？”

突然间，威廉感觉好像是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弥漫在心底。他抬起头，望向澄澈的天空，眼神晦暗。

仿佛是天幕降下，沉沉的笼罩了大地。那苍穹之上古老而狰狞的视线犹如流转在心底，沉重的压着威廉喘不过气来。

“开……开什么玩笑啊！”

这样子的话，在芝顿城城主府有过资料登记与备份的自己，岂不是完全没有了任何逃离这里的可能性了？

那么……为什么有这么透彻的控制系统，城主府却依然表现得如此拙劣。难道说……杰克说的是真的？安东尼大人他……真的是故意如此，并且目标坚决？

看着威廉狼狈的模样，杰克的表情变得冰冷。他转过头去，随手碾碎了一片飘荡的落叶，沿着长街向着迷雾扩散的方向走去。

“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开玩笑……跟着过来吧，我想你会明白的。”

威廉看着逐渐远去的众人，脸色阴沉的吓人。他沉默着冷笑了起来，然后迈开步子，向着前方朦胧的虚影追寻而去。

………………

“这是哪里？虚位逆转吗？为什么在城主府防御机制与塔灵的双重监控下，你们还能够运转的起来？”

康斯坦丁围绕着并不算宽敞的空间转着圈，他抚摸着冰冷的石壁，口中啧啧称奇。

这是一间并不算宽敞同样也不算狭小的石室，冰冷的灰白石壁勾勒出坚硬的岩层，将四方支柱起的黑暗托入天穹。

就在康斯坦丁他们的面前，并不算遥远的远方，似乎是人工雕凿出来的一般。高大而巍峨的巨大神像静静伫立，一斧一凿狰狞古朴，简单凌厉的线条带着远古壁画狩猎图那种血腥凄厉的痕迹。

神像的双眼紧闭，仰起的面庞被笼罩起来的兜帽遮蔽……纵然是石头作为原材料的，却依然是雕刻出了那种栩栩如生的感觉。就连兜帽上泛起的褶皱，都细致入微。

而之前康斯坦丁所感知到的，虚位逆转的能量波动就是来自于此。

“为什么不可以？”

杰克转过身来，在石壁清冷的灰白中张开双臂，像是拥抱着这个世界。在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穿堂而过的冷风中，他舒展的双臂如同雄鹰展翅，铁翼在凛冽的乱流里铮然回响。

四方紊乱的空气云卷云舒，黑袍卷起大风，在黑寂之中猎猎作响。黑影穿梭在辽阔的天顶，长袍下的风声带着冥河卷来的的腐朽气息，随即落在下方狭小的空间里。

亚伯拔剑塔前，寒流涌动，炼金纹路群蛇舞动在银白色的长剑上，凛冽的锋寒犹如冰刀流转，雪花片片。

“不必如此戒备……他们只不过是炼金傀儡罢了……”

杰克挥了挥手，身旁突兀出现的黑袍人卸下了他兜帽，显露出一副秘银勾勒出的银白色面孔，穿杂其间的金色纹路凝聚出矩阵的模样。

毫无疑问，这就是奥术帝国的另一项伟大发明——炼金傀儡。

有传言，在历史上……那段被诸神埋葬的历史尘埃里，奥术帝国的繁荣远超想象。甚至于那些如今被用作苦力的炼金傀儡们，在那个时代都有着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

看如今眼前傀儡复古繁杂的模样，再结合头顶那片庞大的保护机制……毫无疑问，这多半也是古代遗留下来的残破机体了。

“那……你究竟是想表达什么呢，这么大费周章的展现出你拥有的资本……不可能就是简单的和你哥哥叙旧吧……”

康斯坦丁按下亚伯手中已然出鞘半寸的利剑，嘴角勾起了玩味的弧度。

威廉手上短刀矩阵熄灭，他沉默的坐了下来，笼罩着沉郁黑暗的眼中光芒闪烁。这是一种预感，接下来的事，绝对和自己有关。

杰克弯下身子，优雅的鞠躬。随后他扬起手臂，指向背后高大，古老而又神秘的雕塑，脸上的表情一片严肃的寂然。

“是的……如你所见。接下来，我将为您揭示，我为什么会找到你们……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