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内是一片混乱。轩辕钧和白露两人面对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救人？”
“你想救就去救咯。”
轩辕钧看到白露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由衷感叹道：“有时候我真觉得，你比我更像石头人。我的血好歹是沸腾的，你的血却早已冰冰凉。”
“随你怎么说。”白露不动声色地拿出黑色短匕，回答道：“救人绝非暗杀者的职能所在。更何况在这**深海当中，不是一口唾沫这么简单就能拯救他人性命的。”
顿了一下，似乎在考虑确凿的理由，又道：“若你不动用空间贮藏系统，我看你拿什么救人。想要过早暴露自己的手段，让世界研究者们追着你跑，那就救吧。”
白露说得没错。轩辕钧没有其他方法面对深海千米的超压力——就算是他独身一人，要迎战此等怪力，也得全力以赴张开最强形态；而要救起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简直是天方夜谭。
客用潜艇已经开始爆发出最后的呻吟声。警报、钢铁凹陷与船内的哭喊尖叫交杂在一起，混合着轻微的破裂声、破碎声和轰鸣声。
位于潜艇前端的发动机正在超负荷运转——船长正在安全速度范围内努力上浮潜艇，希望逐渐减少水压对艇身的伤害。但限于平衡内外压强，他又不能过快上浮，这使得作业进展十分缓慢。
“不行咯。”
白露躺到床上，语气似乎在调侃：“这个速度是不够看的。轩辕，你若再不下定决心，潜艇就要炸了。”
轩辕钧终于有些忍不住了。他面无表情，仿佛回到了最初进入协会时的冷漠：“为什么你可以做到如此平静？船炸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你问我？”
白露呵呵一笑：“是谁说难得有机会坐潜艇的；又是谁开心地告诉我，海底世界很帅、自己想看看的？”
她伸出右手，朝着轩辕钧一指，没有再说什么。但这一下，指得男人心脏猛颤，仿佛这指尖带着百万伏特的高压，给他免费做了一次过山车式的心脏按摩。
“好吧。”他认命般低下头：“我来承担这次责任。希望不会被练家子儿看出来空间贮藏系统吧……”
白露这才放下手指头。她五指张开，两手的掌心轻轻拍在一起，像是咿呀学语、刚学会鼓掌的婴儿：“这就好，这就好。你去吧！”
她的动作和话语，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随着潜艇不断浮上，玻璃扛住了逐渐减小的水压；可是玻璃的碎裂虽然缓和下来，但潜艇的发动机却被越凹越严重的船身撞到了。
“事情变得麻烦咯。”
看着轩辕钧跑出门外，白露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动力源故障，潜艇自然而然要随波逐流，并重新沉沦。一旦深水重压再度袭来，甚至超过了船身所能承受的最大压力，那么整个潜艇就会像开了口的塑料瓶般，一踩就扁。
——最麻烦的可不是人类的性命。
“而是你老婆。”
白露和火神一唱一和。若是轩辕钧还在这里，他一定会怀疑自己的耳朵。
火神从白露衣着上，那流光溢彩的花纹中现形。这次，他不再是眼睛的形状，而是羽扇纶巾，坐卧轮椅的古人形象。
白露忽然想起了裂变前时代的一句名台词：“来者可是诸葛孔明？”
“正是！——你还有闲心开玩笑，真让我吃惊。”
“哇！你居然能对答如流，也算是圆了我一个心愿~”
火神挥挥扇子，眉目之间满是愁容：“行了，我就是配合一下，别这么激动。言归正传，你要怎么对付‘她’啊。”
“‘她’不是你老婆吗，别让我对付啊。”白露眯起眼睛，笑道：“轩辕已经去救人了，只要你们别太暴躁，也不会影响到空间贮藏系统。至于我嘛，看戏就好了。”
火神的愁色更深了，“别说风凉话了，我现在可是附着在你身上啊。”然后，神色一变，话锋一转：“还有，‘她’从来就不是什么妻子内人，神明怎么可能有这种庸俗的关系。”
小不点儿女孩高高抬起双腿，悠哉地欣赏着自己的小脚丫：“那你怕什么，正常交流不就好了？”
“我跟‘她’说什么？说我们误闯次元裂隙，在裂隙源质的监视下又蹦出来，像人类神话当中的那个，石头缝里蹦出个孙猴子？”
“附着在人类身上就这么难以启齿？”白露又开始摆弄手指甲：“你就说，我把你打败了，你崇拜我，想靠近我学习两三招，不就好了。”
“你这是——”
话音刚起，却又被什么东西强制封住了嘴。火神的形态“唰”的一下就消失不见，重新钻回白露的衣服里；下一刻，再也不想承受更多压力的潜水艇，选择了自我解脱。
轰！
伴随着不自然的爆炸声，船体逐渐分解，该沉的沉、该流走的流走，还有一部分直接化为碎屑，被一旁穿梭而来的鱼儿当成了小食。
不过，轩辕钧似乎已经完成了他的任务。潜艇解体时，船上并没有任何人类的踪影。
至于他躲到何处，隔离空间的人们是否能观察到这里，白露虽无法亲自探查，但也可暗中询问火神。
得到的回答是“已经离开了”。这让她安心松了口气。一直保护她的青色护罩早已在潜艇爆炸之前展开，帮助白露抵御着一切外界压力。她毫无后顾之忧地开始活动拳脚，准备在这近200的大气压中一展风采。
白露眼前闪出一道亮丽的光。说也奇怪，它虽然光亮，却只在极小的范围内闪耀，从宏观来看，简直就是**当中一颗微不足道的小珍珠。
周围的鱼群尽量远离光芒。它们早就习惯了黑暗世界，避光性十分严重。而光芒本体似乎也没有为了展露威严而尽情绽放，反而很好地保护住了深海生物的活动空间和生态平衡。
悠久而富有威严的古老声响，传入白露的耳中。
“本宫即已降临，人类之躯为何还不三跪九叩，如见尊者？”
“完了，又一个之乎者也。”
白露放肆地嘲笑道：“你们作为神，就不能与时俱进一些？还拿着最古老的言语自说自话。本宫？本个屁啊！又不是皇帝的老婆，根本不配自称本宫好吗！”
——喂，你想死吗！
火神不经意间的传音，却被那光芒中的神秘者发现了。
“火神！为何……”
“啊，啊啊啊。嗯。”
再度从衣服当中钻出来，这次火神没有幻化，而是作为它最本源的一团火苗，在深海当中平静地燃烧着。
“我、呃，此人类为余所仰，然则、呃……”显然，火神并不擅长说谎，蹦出几个字就要停顿一下。
白露一把将火苗抓在手心，也不顾火神的面子，对着眼前的光芒放声道：“喂，自称本宫的，赶紧现身让我看看是何方神圣。”
那微小的光芒逐渐消失。里面是类似于珍珠蚌的外壳，一个头顶披着各式各样、数量极多的海洋生物和贝壳、上半身披着类似于海蜇表皮的薄纱、下半身长着奇异尾鳍的“女人”，斜躺在里面。
与传统的美人鱼形象天差地别，且不说她头顶上那一堆说不出名字的诡异装饰，就是这尾鳍也绝不普通。它不同于白露所认知的任何鱼类，鳞片与鳞片的大小、纹络各不相同，看上去就像是胡乱拼凑出来的。
“从前有个故事。”白露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有一只特别喜欢漂亮的乌鸦，它每天都会收集其他人掉下来的羽毛，并安装在自己身上。有一天呢，它找到了孔雀的羽毛，安在自己身上之后就觉得自己是孔雀了。怎么样，很有趣吧？”
在场的其它两个意识，当然知道白露在指代什么。不过，对面的女人并没有表示愤怒，反而有些寂寞伤感。这种复杂的情感顺着深海洋流扩散而出，居然引动了远方巨鲸的哀愁悲鸣。
“这就是你的问题了，丫头。”
在白露掌握之中的火神冷不丁解释道：“‘她’身上展现的，都是已经灭绝的海洋生物啊……”
“哦，那是我孤陋寡闻了。”
白露承认了自己的误解，却毫无歉意，歪头道：“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它们的离去，代表着崭新事物的诞生与茁壮成长。没什么大不了的嘛。”
火神稍微散发出些许热量，虽然它清楚这青色护罩不会让自己的热量传到白露的皮肤上。
“……你这是在挑起事端。”它略显无奈，“很多生物都是因为你们人类——算了，这本与我等无关才是。”
对面的女人忽然开口，声音十分中性：“人类，此乃本宫之好，非神之义务。但汝等破坏环境，对抗自然，却毫无悔意，是否有些太看得起自我？”
“在回答这些问题之前，请容我先问一句。”白露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定心中的不断涌出的恶心情绪，问道：“你到底想当男人还是女人，亦或是双性？”
PS：我没想到，只要不更到3k就算断更。那总字数要求有什么用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