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不可能的。」

祁回应了他们的惊讶，将手臂向前一震，震开了巨龙的爪子。巨龙带着不可思议的目光后退了两步，转而变得认真起来。黑色的火焰自它身上每一处涌出，化为了一条真正意义上的「火龙」。

「火？」

祁带着不屑吐出一个字，伸手抽出了身后的长剑。灰烬之火凭空燃起，盘旋在他的周身，缠绕到长剑之上。他三步并作两步踏前而去，最后一脚踏落在地，拽着尾焰腾身跃起，迎向扑来的巨龙，黑色的火焰与狰狞的身躯似拥抱般将他吞噬。

之后是短暂的宁静，这宁静又刹那间被火焰的震颤打破，黑炎构成的巨龙身躯猛地一震，胸口处的黑焰顿时消散，露出了坚韧的鳞甲与倒刺。灰烬之火沾染到那黑焰的边缘，竟在黑焰中吞噬、蔓延。一度在世人眼中象征绝望的黑焰，竟被这灰烬之火当做了燃料。

灰烬之火的中央，撞入巨龙怀抱的祁一手抓着巨龙的骨刺，另一只手握住沾满火焰的长剑，将它送入巨龙的胸膛。巨龙的身躯仿佛触电一般，猛然绷直、抽搐，发出一阵绝望与恐惧的咆哮，而后轰然倒地，落入了已被两种火焰的余热灼烧地近乎熔化的金币堆中，溅起了无数金币与灰尘。

尘埃落定之后，不远处惊愕着发愣的蕾莎和艾伦回过神来，却只看见了小山一般的龙尸，看不到祁的身影。

「嘿！上面！」

洞穴的顶端传来少年的声音。不知何时，他已经再次跳上了那个平台，蹲坐在平台的边缘，看着下方的两人。

「啊！阁下……您是……？」

「我是谁？」

声音悠悠地回应，

「我怎么知道……忘记了。」

「如果你是问我的名字的话，我叫祁。」

「啊……祁先生……真是太感谢您了，若不是……」

「顺手的事，这不重要。」

祁打断了没说完的话。

「呐，呃，你叫……蕾莎？是吧。」

少年的目光有些游离地看着少女的脸庞。

「嗯，是的，祁先生。」

声音依旧悦耳。

「嗯……你之前说……你要为王国还债……对吧？」

「别打断我，听我说完。」

「那就朝着你的愿望去吧，一面之缘的姑娘。」

他却找不到更多的话要说了。

「呃……没了……那就，这样吧……」

他站起身子，点脚蹬了下平台的边缘，不见了踪影。

「哦，对了。」

不知从哪里传来声音。

「我好像还欠那医生几个金币，你们要是到了镇上帮我还了它，当做这条龙的代价了。」

「还有，如果遇到店老板，别忘了跟他说，我好歹是个施法者，盒子有没有封印还是能分得清的。以及那块牌子，做工太差了。」

*****

在说完这些后，希罗端起桌子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故事到此就告一段落了，至于之后的事——大体上，也不重要了，那也只是无数个轮回的回廊中的一小段而已。」

「那么，你现在明白了些什么么？」

希罗的目光看向我，询问道。

「不明白。」

我很干脆地回答。

「是啊，也对。」

希罗叹了口气，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他看着我，我无法分辨那种眼神是什么意思，似乎不带有任何情感，又或者说——是完全不同于我们的情感。

「毕竟这个故事，对于你们而言……太过相似了。」

「我不知道你告诉我们这个故事的用意——又或者说，我能想到太多的用意，以至于他们都纠结成了一团。我不知道你故事中的那个公主与勇者是不是象征着我们，那条巨龙又是不是象征着黑龙肖德——如果真是那样，也就是说，你要告诉我，凭我们完全不可能战胜它。」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目光没有任何变化。

「但是，这又说不通。我与萝维诺，和艾伦与蕾莎，又有着本质上的区别——至少，我可以确定，我们一路上走来的一切，从来没有什么高尚的所为、也没有借助『祁』那样的家伙的力量——虽然即使有我也不会知道了，但总之，要说我们像他们，我是不会承认的。」

「确实，他们远远无法与你们两个相比，不论是心智、还是力量、还是承受过的一切。你很特殊，不然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些。」

希罗抱以肯定的回答。

「你不是从来不会主动去找别人么？又怎么是『跟我们说这些』呢？」

「没错，我从来不会主动去找任何人，但你们会来到我面前，这并不冲突。」

「是嘛……真是个奇怪而又自大的言论呢。所以说，究竟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实，于是你把他记录成了故事，还是因为你写下了这样的故事，所以有了这样的事实呢？」

我的脑子里突然诞生了一个荒诞的念头，问向眼前的希罗。

希罗却没有惊讶的样子，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

「我不被允许回答这样的问题——毕竟，作为世界的规则，也没有那么容易钻空子呢。」

「是么……这就是你了回答了？」

我看向茶杯中的茶水，它倒映着我自己。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说我很特殊，那么——」

「我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你知道的吧？」

「不，只是因为你不想回答吧？」

我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普通的黑色双眼，却仿佛通向了另一个难以理解的世界。

听到了我说的，一声轻笑从他口中跑出。

「咳呵——你好像对我有了些误解，虽然某些地方挺相似的，但我并不是你现在想象中的那种家伙。」

「啊……不是么……」

我带着些尴尬挠了挠脑袋。

果然，又理解错了。这些所谓的『巡礼者』还真是难懂。

「好了。」

说完，他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的椅子。

「我也差不多该离开了。如果有缘的话，也许还能再相见的。」

「如果这缘分代表着你所谓的『迷路』的话，我们还是永远别再见了。」

我回答道。

「唔，说来也是啊……」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酒馆的大门走去，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半个脑袋，说到：

「按照你惯有的意志走下去吧，这也许是你我缘分将近之时，我最后能告诉你的了——虽然我不说你也会这么做的，就算前路是如同迷茫的虚无一般永无止境的迷宫，你终究会义无反顾地踏上那条道路，谁都无法阻止。然而，这正是你特殊的地方呢，而不是那所谓的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