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好景不长。

因那恶魔前行路上带来的鲜血与饥荒,

圣女殿下换上戎装,

纵马前往战场。

她的宝剑上,

经由数十位法师打造的符文微亮,

在太阳下如同她打磨停当的全身甲般闪烁金光。

她忽视了恋人的眼泪,

而那坚强的少女,

竟也跟随在她身旁。

两人只出现在最凶险的战场,

当暗影遮蔽天空,

她灿烂的金发便如同太阳。

她们与恶龙展开较量;

我们尊贵的魔道元帅,

用他古奥的咒语,

斩断恶龙的一只翅膀。

当那喷吐凶焰的怪物,

咆哮着坠到地上,

便是圣女殿下抽出剑,

刺穿恶龙的心脏。

那翅膀的骨骸,

如今便装饰在魔道学院的墙面上;

而那恶龙的尸骨,

被抛弃入遍布迷雾的海洋。

当它以火焰焚烧人世,

就早该料到自己有今日的下场。”

大家听到这一段,不禁大声赞叹起来——当然,即便是这赞同声中也分为两派。

有些人认为若不是魔道元帅阁下施展法术斩断龙翼,那即便是圣女殿下也不可能击败飞翔在数百尺高空的巨龙。而另一些人则认为圣女殿下冲到恶龙身边的勇敢令人赞叹。

晓晨与抹茶相视了一眼,两人的眼中都带着惊愕。

原本,他们还能够认为,这吟游诗人的唱词只不过是随性而为,并不代表任何真实内容。

但作为魔道学院的学生,他们无疑对于那巨龙的膜翼无比了解——那只剩下残余骨骸的,如同一根拥有无数分叉的树枝的龙翼,难道不正是被钉在火之塔楼的墙面上吗?

最后,当议论声终于安静下来,七弦琴再度响起。

只是,这一次,七弦琴声不再如同前段般慷慨激昂,带着沉默的忧伤。

“经此一役,

再没有哪位领主,

哪位国王,

对那无面的恶魔感到畏惧。

而那恶魔,

却更加残暴凶狂。

从它爆发开始,

十一年弹指即过。

千万人流离失所,

百万顷土地抛荒。

‘这再也不会持续下去’——

她对每一位国王保证。

随后,她便走向边疆。

在阿斯坦以南,

一路走进厄斯伦山口,

走进被终结之山包围着的,

百年未曾下过雨的黑沙漠,

她寻找着结束灾难的良方。

不知她如何找到那无面的怪物,

亦不知她是如何握紧剑柄,

将利剑刺入怪物的胸膛。

她最终取得了胜利,

却也无力再走出那黑暗之乡。

比太阳更加灿烂的圣女殿下长眠了,

在那被世界所遗忘的地方。

在那里,暗影笼罩的终局敲响。

那美丽的洛蔓受封成圣,

她以一生弥合争战的创伤。

我很乐意为诸位再讲上一夜,

然而,我的喉咙已像是那沙漠中干涸的砂砾,

希望大家能稍稍赏些金钱,

不多,

不过一杯蜜酒的量。”

伴随着最后的几个音符,一切都终结了。

这个故事让大家的心情沉重。但无疑,这是个好故事。

证据便是每个人都从口袋中掏出或黑乎乎,或脏兮兮的钱币——晓晨也拿出一枚银币放在老板娘手里,即便是用来支付三人份的金钱,也还有些剩余。

游吟诗人拿过一杯蜂蜜酒一饮而尽,抹抹嘴唇,向四周各鞠了一躬,便将七弦琴背起来,走到旅馆后面去。

一位游吟诗人自然是不可能有足够多的金钱来住客店的,但旅馆后的柴房处已铺好了草垫,相对于外界的风吹日晒,一个干爽,拥有遮风挡雨的屋顶的地方,已能够让这些浪子知足。

“等等......”晓晨赶快站起身,这次他明智地压低了声音,不过因为天色已晚,大家不是继续谈天说地,便是各自散去,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抹茶关照了紫发少女一声,便也追了上去。

在后厨的门口,晓晨截住了背着七弦琴的游吟诗人。

“您......能跟我更详细的说说,暗影笼罩的事情吗?”

晓晨犹豫了片刻,却只说出了一句话。

“您是魔道学院的学生吧——你们三人,应该都是。”年迈的游吟诗人扫视了两人一眼,轻声说。“这也难怪。”

“您怎么知道?”晓晨问道。

“除了魔道学院的学生,有谁会来我们这样一个偏远的镇子?”这个老人咧开还沾着风干肉屑的嘴笑了笑。“可是,关于暗影笼罩,我知道的也就只有刚刚所唱出来的那些了。时间已经过了一百年,能够传唱这些故事的游吟诗人也已经换了三辈。现在,已经极少有人拥有那个时代的记忆了。”

晓晨遗憾地垂下头。

他其实早就已经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任何有据可查的历史,在游吟诗人的传唱中都会逐渐开始变味。不要说百年,甚至十年的时间,就足以让一个故事变得面目全非。

“可是,有一点,我却是可以确定的。”老人突然放轻了声音——

就像是某个人正在某地,偷听着三人的对话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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