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吟诗人眼角的余光,看见了坐在窗边的一位年轻人,霍地站立起来,就连椅子都碰得一响,显得格外突兀。

大家都将目光不满地投向那人,那人自觉不妥,尴尬地僵在原地。

“大家抱歉,我哥哥他,嗯,精神有点问题......”

少女温柔而美丽的声音在酒馆中响起,听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罢了。如此年轻的女孩竟要费心照料这样一个身材高大,脑子却不太好使的青年,想必平日也过得十分艰难,想到这里,诸人也各自转回头,继续专心在游吟诗人和那个被称为暗影笼罩的故事上。

而欧菲莉亚因为缩在灯光最暗的角落,又一言不发,大家并未注意到还有这样的人存在,此刻,紫发的少女也露出担忧的表情。

“哥哥,你怎么了?”

抹茶紧紧握住晓晨的手臂,生怕他再突然暴起。

毕竟,刚刚晓晨还正在从盘子中拿起一颗花生送到嘴里,如今,就连花生壳都还没有放回桌上——握在手心的花生壳,已经被捏得粉碎。

“抱歉。”

晓晨低声说了一句。

他现在,比任何人都明确的意识到了。

这柄剑的来路,无疑并不正常。

其实,在发现这柄剑能够破坏魔法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了。

在基础的法阵讲座上,晓晨就已经读到,任何防御性的法阵都不可能只防御魔法而不防御物质层面的攻击,因此想要仅凭刀剑的锋利一次性的摧毁法阵是不可能的,必须要连续攻击,就如同攻击一面能够不断修复的盾牌一般,让它彻底损坏才行。

而那些梦境中不断出现的剑,除了其上闪烁的符文,居然与这柄剑无比类似——

伴随着哀婉的琴声,游吟诗人继续讲了下去。

“自南方而来的恶魔,

以它那凶残的利爪一路北上。

所到之处的溪流染上毒液,

墙壁也腐烂霉变。

敢于抵抗的人们,

则化作散碎的骨殖与黑血。

仅凭它的利爪与那阴毒的魔法,

它便足以一骑当千。

然而,它甚至并非独自一人。

它的身边,

有着足以遮天蔽日的龙类,

以及被它的法力驱使着的,

失去了死亡资格的逝者。

听啊,

那坟墓中的骨骸已然苏醒。

它们伸出只剩下白骨的,

光秃秃的指节,

用空洞的颅腔,

听从着主上的号令。

那风一般的沙沙声,

是只剩下一半躯体的骨骸们,

努力寻回自己下身的骨骼。

有人开始畏惧,

有人开始迷茫,

有人开始逃窜,

有人前往请降。

即便那高贵的魔道元帅阁下,

与尊崇的帝王,

看着学院尖顶的火焰熊熊燃烧,

火舌甚至要舔到月亮之时,

他们也曾想过放弃,

直到,

那被称为圣女殿下的存在,

越过山脉与海洋,

告诉他们,

南方也在受创,

南方也濒临灭亡,

我们的国王吻了那美丽女性的纤手,

而我们的那位伟人,

在看到那神明般美丽的女性的瞬间,

便已无声地将心沦丧。”

人们,开始交头接耳。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女人,为什么在魔道元帅的故事里,从未出现过她。

“她最后怎样了?”

一个青年大声问道。

看到情势正如自己料想的发展,游吟诗人微微笑起来,再度弹起他的七弦琴。

“然而多么遗憾,

无论我们的汉弗莱大人,

如何的芳心暗许,

可那位尊贵的圣女殿下,

自不比庸脂俗香。

她在阿斯坦以南,

终结山脉再向南,

三千六百里以外,

即便是冬季也温暖如春的地方,

有着帝王般庞大的宫殿。

许是她也自比男子,

她并不嫁人。

圣女殿下的宫殿中,

有着三百位天使般美丽的女孩,

以及终年飘散的,

桃李与鲜花的芬芳,

然而,

无论是侍女,桃李与鲜花,

都难以比上那一位,

名叫洛蔓的姑娘。”

这些青年们如同了然般,略带色欲意味的笑了起来。

“老头儿,再跟咱们详细地说说,她是怎样喜欢那个叫做洛蔓的小姑娘呗?”

一个光头上带着皮帽的青年大声喊道,周围的青年们也纷纷起哄。

晓晨紧紧握着剑柄。

剑似乎略带着愤怒地颤抖着,甚至有一瞬间,晓晨产生了想要抽出剑将在场的所有人全杀掉的冲动——但这念头只是一瞬间,旋即又消散殆尽。

“说也奇怪,

宫中每一位侍女,

都穿着天鹅绒制的紫色长袍。

唯有这位女孩,

穿着精致的丝衣。

若是贴近了她的身体,

那丝衣下的赤裸腰肢,

便是神明也足以为之倾倒。

每日的第一缕阳光射入圣女那布满了鲜花的卧房,

都是名叫洛蔓的少女,

轻手轻脚地爬进那尊贵的圣女殿下的床帐,

用带着薄荷和葡萄气息的轻吻,

让圣女殿下起床。”

老人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想必也还是考虑到此地毕竟还有许多年龄较大之人,若是他们拂袖而去,自己所能得到的金钱怕也就泡汤了。

“还能起得来床吗?”

不知道哪位缩在人群里的青年小声说了一句,这一次大家一并哄笑起来。

哄笑旋即停止——因为,渐趋激烈的琴声,竟短暂地盖过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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