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刚才你说曾经觉得决定他人命运很过瘾,我还是想提醒说,如今你真的有这个权利,学校内部或许做不到,但在傅阳国内,你就是百姓生杀大权的掌控者,厌恶谁就能让他混不下去,喜欢谁就能让他一帆风顺,这样的权利,你真的能不为所动吗?"玉衡又说起了这个话题。

"端木莹不是说过嘛?如果有一天变成那样,她就一刀劈了我,相比拥有权力,还是保命要紧。"御风开玩笑道,"说实话,单告诉我能有那样的权利,还是挺吸引人的,但要是说以失去大家为代价,成为孟子所谓的‘一夫’,我没那么高的思想境界,世界和平之类的事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仅仅是因为感觉不值得罢了。"

《孟子•梁惠王下》中有这样一段话:"贼仁者谓之‘贼’,贼义者谓之‘残’,残贼之人谓之‘一夫’,闻诛一夫纣矣,未闻弑君也。"说的是如果君主缺少仁义,暴虐无道,便称不上人君,而是贼残之"一夫",人人得而诛之而不算作弑君犯上。

有人说儒家思想是一味地忠君,是奴仆思想,其实不然,从孟子这段话中便能清晰地看出来,诛杀暴君是尊礼,谋害仁君便是非礼,这才是儒家是非观的体现。但至于在后世朝代中,有没有把这种思想曲解篡改成愚忠,那就不得而知了。

"你这话实在,不唱高调,我反倒觉得,这样的人更值得信赖,或许是因为道貌岸然,天天吹牛的人太多吧。"玉衡肯定了御风的回答。

"我就是实话实说。"

"回到原话题吧,还有什么有深度的作品呢?"

"其实,我不喜欢所谓有深度的作品。"自打肯定了她的侠义之举,端木莹今天活跃起来,"也不能完全这么说……我不喜欢一大批有深度的作品。"

端木莹指的那些作品,是以揭露社会阴暗面、人性阴暗面为主题的一类,刻意地渲染夸张那些负面的事,以博取"敢说真话","勇于揭露"的名声。

其实按理说,文艺作品本就不应该一味地粉饰太平,更不是纯粹为了娱乐,直指生活中的种种问题同样重要。但是端木莹觉得,很多作品是为了揭露而揭露,看过之后只会觉得"人心太阴暗了""社会太复杂了""没有人能相信"等等,丝毫没有好的体验,甚至有人说,看完这些作品,恨不得马上逃离这个国家,逃离这个世界。

端木莹本就是个正义感爆棚的人,她认为如果一部作品只能让读者或观众憎恨社会,怀疑他人,这个作者一定自己也是个极其阴暗的人,说白了——没揣着好心。

"你说那种作品,要我说根本不算有深度,完全就是一种假深刻真套路,流水线上生产出来的一样。"伊然对这个似乎比较感兴趣。

"怎么说?"又有一些同学加入了楼道讨论,一个甲五班的女生问道。

"东瀛曾经出现过一批反思人性的名作,比如《罗生门》,大家知道吧?但是后来,涌现出一大批标榜自己是反思题材,却非常俗套且缺乏深度的作品,如今出现的这些,也都是此种劣质的模仿罢了。我告诉你们一些套路,你们也能写出假深刻来……"

伊然说,一些社会新闻报道加一点夸张的想象力再加上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人类的行为,便可以批量生产出各种"伪深刻"之作,尤其是电影、动漫这种,更好编。

看到类似大学生刺伤室友,医患矛盾突出,网瘾少年打父母,老太太职业碰瓷,电信诈骗害人,年轻女孩卖身挣钱等等,这样的新闻网上随便一搜都有一堆,有了这些素材之后,便可以开始进行夸张创作了。

这一步需要一些创意和想象力,务求做到有足够的感官冲击力,怪异、血腥、暴力、**、疑似暗喻的画面都是极好的佐料,如果是动漫作品,更可以天马行空的想象,夸张上天也没关系。

比如大学生冲动刺伤了室友的新闻,就可以设计一个摩天大楼,在楼顶一排学生被身后同学推下去,推人者露出邪恶的微笑,击掌祝贺他们讨厌的人终于消失后,立即开始试图把其他人都害死,楼顶展开一场新的厮杀……

或者描写一批在学校被奉为女神的清纯女生,相约集体去摩天大楼中一家神秘会所出卖自己的身体,仅仅是为了换取一部新出的手机,期间倾慕她们的男生打电话来嘘寒问暖,假女神还和购买她们的"顾客"一齐捉弄他们,说这样很刺激,很好玩。

如果按照东瀛的套路,完全可以更夸张一些,也弄得更恶心一些,比如主人公进入摩天大楼本应是被封闭的秘密的一层楼,发现那层楼被一个怪物填满了,那个怪物集合了大楼中所有的怨念,有被推下楼的学生,自杀的上班族,被无良医生无良教师逼死的孩子和治死的病人,还有堕胎的婴儿……那个怪物就是一团大肉球,肉球上时而出现小孩儿在啼哭,女人的脑袋在阴笑,病人皮包骨头地绝望嚎叫……

最终怨念越来越大,终于超过了大楼所能承受的极限,大楼在一声巨大的爆破声中被炸得粉碎,主人公呆呆地站在楼下,看着从天而降落下来人的肢体、尸块,以及字面意义的血雨腥风……

"伊然……你的故事,有点儿让人反胃……"五班的女同学听得脸都绿了,心想伊然怎么如此重口味,"我还是先回寝室吧。"

"你看,把人家吓坏了。"梦琳也觉得挺恶心,"你还是少看这类作品比较好。"

"我没怎么看过呀。"伊然辩解,"就是随口说个创意嘛。"

"班长,你已经了解伊然的意思了吧?这种深刻根本就是哗众取宠。"御风一听,好么,随口一说都能这么劲爆,如果假以时日让她研究研究,岂不是能成为此界翘楚?于是赶紧引端木莹结束这个话题。

"等等,我还没说完呢。"伊然说的起劲儿,一下子站起来,"我认为的深刻,应当看到问题背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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