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咸的海风中夹杂着些许汽油的味道,海鸟的身影在北方的天际线上若隐若现得晃动着,好像是被线悬挂在天幕上的坠饰一样,乘着风忽左忽右……

太阳从海面慢慢升起时的群青色是每一个临海城市的瑰宝,是让人百看不厌的风景线。但费士的商人们似乎没有这份闲情逸致,又或者自然之美在他们的眼中还及不上一枚发臭的铜币。

不过我并不讨厌这里,因为这里的人都非常现实,因为这里是一群既想将利益最大化又想在错综复杂的商业网中明哲保身的家伙。他们为了利益而勾心斗角,为了利益而彼此合作、互相欺骗,不久前还坐在一起融洽地吃着早饭的生意伙伴说不定在晚饭时就把你当成宰完的羔羊送上了别人的餐桌。

这里不像顿林乔那样乌烟瘴气、城市各处都游荡着失了魂的活死人。因为这座城市不需要没有价值的人,就算是被剥削者,那也得是一只在身上挂满金元宝的豚猪才有资格在费士的大街上大摇大摆地散步。

作为瓦尔兰最大的海运交易港口,费士可以说是这个国家唯一一个中立的交易都市。虽说有着别处无法比拟的警备力量在此维持治安秩序,但这个城市的法律却对交易内容没有半点限制。从卖水果的到倒卖军火的,从卖纺织品的到走私毒品的,从卖宠物的到出售奴隶的,这里真可谓是商人的天堂,一切由钱说了算的地方。

不过在这座对商人极其友好的城市里,像我这种小众向生意人似乎并无法赚几个钱。是因为我从未搞过奴隶批发的关系吗?毕竟而这里的进货商和供货商比起“来单定制”更喜欢靠量来取胜。这座城市里尽是些商人,不是真正的买家,就算有人从我这里买走商品,最后决定是否要付钱的也是再往后的客人。

所以对于这个这个自由交易都市来说,我只能算是一个半只脚踩在地沟里,但又没有弄脏衣角的半吊子观光客吧。

带着知更鸟吃一顿这里的海鲜,随便找个旅店住一晚之后就出海。到大海的另一头,到某个还没有实行奴隶废除制度的国家里继续我的旅行,然后找个机会把这家伙脱手——我本来是如此打算的。

但可笑的是人算终究抵不过天算,在到达费士的第一天,连住的地方都没找好,外交公馆的人就在大街上找到了我。呜啊,商人的情报网真是可怕,难不成从我越过城门线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被盯上了吗?

来的是两个西装笔挺,和这座城市氛围很像的青年业务员。他们先是有礼貌的递上了名片,然后遵循我的规矩,当面给了我一封红绿相间的空白信封。看来被调查了很清楚啊,而且名片上外交公馆的落款也是摆明了不想让我拒绝嘛。

“本日12点30分,馆主在内街最大的酒店里订了一桌饭菜,请先生务必赏光。”对方彬彬有礼地说道。一上来就开门见山吗,而且这完全不像是容许我讨价还价的语气。

所以我才讨厌这些税金小偷……

“嘛,看上去不像是能回绝的宴请呐。如果有一桌海鲜大宴的话,走一趟也不是不行。”

“请放心,一定让先生满意。”

……

“笛手先生,他们是谁啊?明明一直在笑,但看上去还是好严肃。”公馆的人走后,知更鸟便如此好奇地向我问道。

但该怎么和她说明呢?如果说那些就是这个国家的正义实行者,孩童的梦想一定会破灭的吧。果然还是用委婉一点说辞,比如……啊对了!

“那是米虫哦,知更鸟。不断吃着农民辛勤播种出来的粮食,但除了不断变肥之外什么都做不到的害虫。你以后可不能变成那种大人,一旦变成那样人生就完蛋了。”

“哦~!”她一敲手掌,睁着大眼睛露出豁然开朗的表情“原来如此,就是像血蛭那样的东西吧?吸着别人的血、不断长肥,甩还甩不掉的麻烦东西?”

“恩……血蛭吗?我倒觉得那种圆圆胖胖的模样还挺可爱的,拿来和税金小偷做比较是不是太失礼了?对血蛭来说……”

“诶?笛手先生原来喜欢血蛭吗?”听完我的话,她立刻露出古灵精怪的表情,从后面一把抱住了我的腰,整个身体都贴了上来“嘿嘿~那我就要当一个听话的血蛭,一直贴在笛手先生身上,把自己养得肥肥胖胖的。”

“诶~”

这算什么?那么可爱的混吃宣言还是头一回听到,原来这年头连当吸血虫都能当得那么理直气壮吗?不过养一只那么萌的血蛭,倒也不是不行……

“总而言之先去找个住的地方吧,我可不想今晚躺在港口数星星。”

……

十二点半的饭局我没理由不去,毕竟对方是这个城市的管理者,订的饭菜也一定是平时吃不到的好东西吧。难得来一趟费士,如果不吃一次海鲜的盛宴实在是太亏了。

然而到了午餐时间,我却见到了这个世界上最不可爱的家伙!

费罗曼大酒店门口,我与一个从黑色轿车上走下来的金发少年不期而遇。虽然我很想当做没看到,但我们会在这里碰上不管怎么想都不像是巧合。

“哦呀?哦呀呀?这不是我一生的劲敌吗?你的审美品位还是一如既往的差到爆炸呐,这件衣服已经穿了多少年了?你也差不多该换件新的了吧,还是说你的衣柜里都是这种款式的?哦呀不好,这样一想你还真是可怜呐……”

率先打招呼的少年噗嗤一声露出欠揍的笑容……不过他再怎么嚣张,也终究只是一个死要面子的富二代罢了。

“哼,我可不想被你这种在西海岸土著祭典上戴着孔雀毛跳大神的家伙评论品味的事。而且你怎么会在这里,海尔玛蒂的家产终于被你败光了吗?”我立刻反击道。

“谁、谁败家了!你知道我去年为海尔玛蒂家赚了多少钱吗,是你这区区一个奴隶商人就算用上一辈子也赚不到的天文数字!就在你进出贫民窟欺骗小女孩的时候,我已经在装满金币的浴缸里游泳了!”

啊啊,这就跳脚了吗,看来他孩子气的性格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哦。所以呢?”我忍不住鄙夷地看着他。

“诶?”

“所以呢?海尔玛蒂家的二世祖,原来这种无聊的攀比就能让你从我身上得到优越感啊。噗~你已经落魄到和一个旅行商人争面子了吗?好可怜,海尔玛蒂家看来也没落了呐。”

“你、你、你……我,呜……我才没有……我……”

等等,这就要哭了?好吧,我好像是说得过分了点。在路人看来这绝对是一个不成熟的成年人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小孩子吧,但也差不多该出来了——我最不想见到的家伙。

“笛手先生,能请你不要欺负我家少爷吗?再怎么说这位也是海尔玛蒂家的二公子,我的主人。”沉稳的女性声音。

看吧,果然就在边上看戏——每次到了关键时刻都会出来救场的万能秘书,就算打扮成普通白领的模样也掩盖不了你那锐利的气场。

“再这样下去我可不会坐视不理。我家少爷可是很纤细的。”

“笛手先生。”知更鸟拉了拉我的袖子“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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