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脑袋从阴影处钻了出来。

几秒后,脑袋的主人发出奇妙的呻吟,并重新缩回阴影当中。

阴影的正体是大海。黄绿的海藻与焦黑的油污提供了极好的掩护,海浪掩盖了她潜伏留下的波痕,海面在月光下显得十分阴暗。

潜伏之下的人歪着头,用手指点着嘴唇,脸上是怀疑的表情。她的身边有一层淡青色的护罩,防止污水浸染外套。

从袖口中拿出一柄漆黑色的短匕首,女子下定决心再度上浮。这次,她决定不再躲藏,纵身一跃,跳在一片积满了垃圾的小沙滩上。

女孩的个子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身材娇小;有一头暗金色的长发,束着双马尾,头绳一黑一白。她目光锐利,行踪尽量小心,却因为身上穿着过大的长袍而十分显眼。

这是一处偏僻的角落,三面高崖、一面临海。除了海风的湿咸,空气中还飘散着铜臭与药品的苦味,看上去十分适合选做“交易”地点。

她正躲在一棵老树下。小脑袋一点点挪出来,眯起的眼睛快速扫视周围。

没有人。

于是,她有些松懈地嘟囔道:“难道真的不在这儿?”

人放松下来之后,活动也开始变得松懈。她不再绕开地面上的碎玻璃碴或者是枯树枝,大步跨向自己的目标地点。

前方是一条废弃的木船,上面还有几个被砸烂的箱子,里面早已空空如也。木船头放着小半箱尚未开封的酒,大约有三瓶左右的样子。木船的双桨都不见了,船尾的发动机和螺旋桨也莫名其妙地失去了踪影。

他们把这些东西拿去,却没有拿酒。女孩暗想:是忘记了?还是急匆匆地坐新船出发,可为什么要把沉重的桨和发动机带走呢。

有一种可能,新来的船没有任何动力。如果没有动力,它又是怎么飘洋渡海来到这里的?

“有可能是鬼族人。”

逐渐有了想法的女孩儿,为自己的冰雪聪明感到自豪。她很想快点把自己的推理告诉上级,这样就可以拿到正式成员的资格证了。

临走前,她还不忘把那几瓶酒抱在怀中,作为证据带走。

嗅嗅香味,嗯~真好闻。好像是海盗最喜欢的朗姆酒。

嘭!咕嘟咕嘟咕嘟……

不知何时,女孩手里已经多出两个空瓶。她将它们随意地丢到沙滩上,笑嘻嘻地左摇右晃,脸色通红,嘴里不停叨咕着“我终于可以入正”、“美好未来”之类的话。

她倚靠在从石头缝里发芽生长的老树旁边,似乎有些神志不清,看着手里最后一瓶美酒,点点头道:“哈哈……一瓶,足够作为,证据啦~!”

然后不知为何,再度用锋利的匕首撬开瓶盖,咕嘟咕嘟地灌了下去。

噗哈!

“我要!我要睡一会儿。嗯呼……”

于是这位执行“任务”的女孩,睡倒在了她的目标地点。临睡之前,她还在沙滩上划了四个大字:到此一游。

暗杀者协会。

暗杀者与妓女是世界上出现最早的两大职业,不过我们不讨论后者。暗杀者的存在意义,就是被雇佣、击杀目标、得到金钱。至于为什么独行侠们要相聚一堂并组成协会,说来话长,暂且不提。

现在已知的情报,其一,暗杀者协会确实存在,而且十分壮大。成员超过百人,其中不乏曾经叱诧风云的“大家伙”;其二,暗杀者协会秉承一贯作风,隐秘自身行踪。

还有其三:现在被训斥的女子,是暗杀者协会的旁听生。她站在三名貌似管理层的面前默默不语,左手偷偷摆弄着自己的马尾辫。

“你居然又没有完成任务?”

“在那之前,你居然毫无防备地出现在任务地点,还酩酊大醉!”

“在那之前!你居然又迟到了,连目标的影子都没看到!”

女孩被劈头臭骂,却仍保持笑嘻嘻的喜庆神色,给眼前三人微微作揖:“三位听一下我的推理再下结论不迟,他们——”

坐在正中央的是一位翘着二郎腿、身材瘦长的男人挥手打断道:“你是刺客,不是侦探。这里是暗杀者协会,不是私人侦探所!”说完,使劲跺了跺支撑腿,单脚站起身,像仙鹤睡觉般单腿直立摇晃,就这么跳着来到女孩的身边。

“时间可不多了,你好自为之。”

男人就这么跳着离开了现场。

女孩稍显惊讶,随即露出更为喜悦的神情。没人知道她的脑回路如何蜿蜒盘旋,但绝大部分人都会觉得她是个异端。

“白露,你如果再这么臭不要脸下去——”

“我们可真的不留你了。”

余下一左一右,是两位打扮几乎一模一样的女人。唯独不同的是,左边的头饰形状如同太阳,右边的是弯月。这两个人的说话语调、吐字频率都完全相同,是一对心有灵犀的双胞胎。

名为白露的女孩,似乎诚心诚意地点头认错了。但是,谁都没有看到她低头时的笑容是多么灿烂。

审讯结束。在日月姐妹离去以后,硕大的房间中只剩下白露一人。

“嗯,终于完了。”她一屁股坐到单腿跳男人的位置上,毫无敬意地吐了吐舌头,“不听白不听,你们以为本小姐愿意透露情报吗,切。”

白露拿起藏在胸口中的酒瓶。她很享受胸口藏物的紧张和刺激感。唯一让白露不满意的是,海盗用的酒瓶都有很厚的瓶底,比一般藏住的东西都重。

瓶子看上去没什么蹊跷。但是白露眯起眼睛,仔细打量一番后,“嗯嗯”地点头发出赞颂声。

“制工粗糙,还有一股硫磺的臭鸡蛋味道,果真不是南郡岛产出。这么一来,就必须去那边看看了。”

说不定很有趣!她心想。

就在这时,门外走廊忽然热闹起来。白露捕捉到许多人的脚步声,虽然很轻但略显急促,持续了二十多秒才堪堪退去。

什么事如此兴师动众?

“莫非是协会的新成员?”

白露把酒瓶塞回胸口处。本就宽大的长袍看上去拖沓,却恰好挡住了她傲人的高峰,以及夹住酒瓶的幽深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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