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作为最后一根稻草压倒她的，是司白的决定。

那个曾经捧着她的手，说着世界上最为动听最为感人的甜言蜜语的男人，如今却决定把她作为琴姬赠与他人。

“音无，你是爱我的，你会帮我的，对吧？”

“那位大人久慕你的琴声，他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明明是同一张面孔，却让她觉得如此的陌生，她似乎从未看透面前这个男人。

“司白，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音无紧紧地抓住面前之人的手，双眼努力地睁大，却早已被泪水模糊……

“这都不是真的，对不对。”

“快说啊！”

向来温婉的音无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有什么比此刻更容易让她走向崩溃。

发饰有没有乱，仪容看起来是否得体，已经不再重要。她迫切地想从眼前这个男人的嘴里得到一句不是，哪怕是骗她的。

“你连骗我都说不出口么？”

音无突然觉得累了，一直以来不停堆积在心里的种种烦闷开始叫嚣着冲击她的灵魂，带来阵阵眩晕。一切都沦为模糊，世间万物开始褪色，仿若走向虚无。

当初一无所惧的固执终于让自己在不甘之下撞得头破血流，而这已无法回头。

“司白，这和说好的不一样的！”

音无忽地伸出双手紧紧抓着司白那不染纤尘的衣袖，指尖泛白甚至有脱力的迹象。犹如一头小悲兽，呜鸣地做着这徒劳无功的挣扎。

“你疯了吗！”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打在音无的脸上，她无力地倒在地上，像是失去羽翼的蝴蝶，奄奄一息地迎接着这场浮华之梦的彻底破碎。

司白冷漠地看着地上的她，眼底却不在有任何波澜。母亲的压力、以及自身对权利的渴望，无数数不清道不明的东西筑成了他与音无之间的城墙。

再也没有任何办法，能打碎这层障碍。

“好，我答应你。”

音无慢慢从地上坐起，背靠着一个破旧的灯笼凳，一手捂着脸。她没有再抬起头，而是心如死灰地看着地面。

“乖，早点这样说不就好了？”

司白心满意足地蹲下来，嘴角勾起一抹不入心的微笑，装腔作势地伸出手想要看看音无的伤势。

“是我不好，这里可是不能受伤的。”

“请回吧，司白大人。”

音无冷冷地拍掉这只虚情假意的手。

“哼。”司白隐忍着怒气，将自己的手抽回，“时间在三日后，你好生准备着。”

他背负着手，走出了这小小的房门。

他的离去似乎抽走了音无的最后一丝力气，右手从脸上软软地瘫在地面。一滴小小的泪，承担着她所有的心碎与悲楚，重重地打在手背上。

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就好了。

音无保持着这个无力的姿势。

她望着墙角的蜘蛛网发呆，小蜘蛛正在上面毫无章法地爬来爬去。轻盈的姿态，意外地像极了自己曾经在琴弦上飞舞的双手。

恍若所有思绪，都在这一刻得到重连。一直以来被自己遗忘着的东西，呆在角落与灰尘中无声地等待着。

音无在这个世界上，并非一无所有的存在。

是了，没有错，她还有青泠。

音无跌跌撞撞地跑到它面前，急切得像个终于找到回家方向的孩子。

“我们还在一起。”她的脸上泛起满足的笑容。

那是青泠再一次感知这个世界，它已记不起上一次是在多久多久以前。

姐姐大人，我们终于又见面了呢。

它默默想着。

两个寂寞而又破碎的灵魂再一次紧紧相拥，互相汲取着温暖，拼凑成完整的自己。

“那个女人是不是疯了，大半夜还在弹琴。”

“明天老夫人肯定会好好收拾她的。”

“吵死了，我最讨厌她总是一副自视甚高的表情。”

丫鬟们你一言我一语碎碎叨叨地讨论着，言语中满是嫌弃。

然而，音无并没有受到任何惩罚。

老夫人一反常态的命令库房送来了各式金银珠宝以及绫罗衣裳。

音无只是神色如常的坐在原处，静静观赏着司白一家的表演。

对于丫鬟们艳羡而又妒忌的揣测，她只是一笑而过。

青泠只当她们回到了从前，也许是失联的时间太久，也许是音无藏得太深。

青泠没有听到音无指尖所传达的无尽恨意。

沉默的回应并不意味着顺从的接受，有时候，它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就让一切都做个了结吧。”

音无在心里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