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诸人的欢呼变成了沙哑的嘶鸣,不少人连说话都掺杂上了因寒气造成的咳嗽时,巴德擦干冻在睫毛上的泪珠,走上前去,怕打着年轻人的肩膀,拉开熊抱在一起的老兵,让他们停下这种在大冬天嘶哑着嗓子嚎叫的白痴行径。要是再添加几名病人,简易居住区的完成便又要延后,他们必须待在帐篷中蜷缩着度过寒冷冬日的日子便要再多几天,这可实在让人忍受不了。

终于在劝说中冷静下来的人族士兵们,在回神时,注意到了直直盯着自己这边的艾丽西亚,他们不好意思地挠着头,点着脑袋,害羞地走过艾丽西亚身边回到已没了人气的建筑工地上。

稍稍的,艾丽西亚感到了寂寞。

自己,既不属于这人族的军队,也不完全属于魔族,是介于这两者之间之人。不成为魔族,永远作为人族作为魔王的压制力,是艾丽西亚的选择,但是,在这种时候,不属于任何一方的艾丽西亚会感到寂寞。

感到寂寞的时候,那位的模样就会出现在脑海中。

有着温柔的黑色眼眸,总会让艾丽西亚怜爱而又愤恨的,那位青年的身影。

[诺恩...]

悄悄地,只念给自己听,艾丽西亚呢喃着魔王的假名。

[艾丽西亚?]

出现了幻听,一定是这样。

艾丽西亚视线坚定地看向田地中新出的绿芽。

[汝,刚刚叫吾了吧?]

可恶!偏偏这个时候!

[没有!]

艾丽西亚语气坚定地否定自己的行径。

唔...不是幻听啊...好,好羞愧。

一个人默默念着对方的名字,真是,让人害羞死了。

[先不说这个,艾丽西亚,吾刚打听到人族都来了这边,就看到那些人族在往建筑场地那边走,汝可知发生了何事?]

让艾丽西亚生气的是,害自己这样害羞的魔王,自己问完之后,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别的地方。

真是的,这不就让一个人兴奋一个人害羞一个人气恼的我,像个笨蛋一样...

[种粮发芽了,只是这样而已。]

艾丽西亚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冰冷些,以隐藏自己正在雀跃的心情。

心脏咚咚地跳动着,艾丽西亚实在是怕魔王听到自己这平稳不下来的心跳声,只好将抱在胸前的手臂捂得更严实。

[唔...吾不明白啊,只是发芽,为何人族就如此高兴。刚才,有袭击吾的后背,那好像是人族表示感谢地方式,但吾只觉着那种感受不到恶意的突然袭击很棘手啊...]

魔王挠着头,说着不解人意的话语。

[人族的田地,有很多都被毁掉的原因。]

[吾妹也和吾说过,人族军队会向田地与泉脉中投放毒物。现状可能比吾想象的还要严重许多啊...]

[不是你,魔王做的吗?]

听到了不容忽视的情报,艾丽西亚看向魔王。

视线相对...

艾丽西亚感受到自己的脸颊,愈来愈热,热度延伸到了耳朵与脖颈。

赶忙转回脑袋,艾丽西亚用冰冷的双手捂住脸颊,试图掩盖。

[吾怎么会做那种浪费的事情,生长好的粮食吾的军队会收走,但吾等不会污染土地与水源。那是人族军队在吾撤退后因土地分配问题引起的问题。]

身为人族军人的艾丽西亚,一想到自己与丝诺艾拼命拼命夺回的土地毁在了人族的手中,心痛地咬住了嘴唇。

在冬日变得脆弱的嘴唇,只因为这轻轻一咬便破开了伤口。

[艾丽西亚,汝哟,背负了太多没必要背负的事物。]

[不用你来教我怎么做,魔王。]

被打回话语的魔王,悻悻地施展魔法,让自己与艾丽西亚周边的温度上升些许。

感受到温暖的艾丽西亚,松开了从刚刚起就紧抱的手臂,在魔王的魔法下,这凌冽的北风也变为了和煦的微风,艾丽西亚享受着带着温暖气息的微风。

一瞬,出现了回到了家乡的错觉。

想到巴德思念家乡的话语,艾丽西亚有些为难的看向魔王。

[何事,艾丽西亚?]

[大家,都很想念留在人族领的家人们。]

[艾丽西亚,这些人族军人,曾击破吾族大门,让吾族士兵受伤。]

[是...]

[吾已经看在汝与吾妹的面子上,给予了他们生存所需之物,汝,还要吾为这些并非吾族之人做何事?]

[...]

明知是过分的请求,还是一不小心将者请求说出口的艾丽西亚,不敢面对魔王的提问,扭捏着手指,沉默地低下头去。

[所以说,汝哟,背负了太多没必要的事。巴德,还有其他的士兵,恐怕并没有向汝提出希望让家人来到这边的请求,吾说的,是否正确?]

[虽然是这样没错,但是大家!]

[大家,大家如何?有谁,跪在汝身前请求了汝吗?有谁,以自己的性命相逼让汝为他带来家人了吗?谁都未让汝担起这份愿望,汝却自顾自的背负起那份汝根本就无法达成的心愿,吾说的,有错吗?]

魔王的指摘太过正确,正确到艾丽西亚无言以对,只能不甘心地,倔强的瞪视着诉说着正确言语,却绝对不是正解的魔王。

[汝,为何如此瞪着吾,没有吾,汝能做到何事?是给予他们粮食,还是给予他们房屋,亦或是带领他们杀掉吾结束战争?]

魔王,并未停止言语,而是不断地,将言语化为剑刃,刺向在言语下瑟瑟发抖的艾丽西亚。

[汝,无论何事都无法达成。认清自己吧,艾丽西亚,汝,根本一事无成。]

[...]

艾丽西亚的表情,渐渐地,从愤怒到悲哀,再由悲哀到绝望。

仿佛再也无法站立在魔王面前,艾丽西亚的双腿,不断后退,拉开与魔王的距离。

猛地,艾丽西亚停住了。

[但是,我...还是想去背负,想把大家,背负起来啊!这也,错了吗?]

[错了。吾可以断言,艾丽西亚,汝错了。若是吾妹在此,也一定会如此断言。艾丽西亚,汝并非人族的王,也并非勇者,更不是他们所信仰的女神,汝,没有任何必要替他们背负起那过于残酷的一部分。]

[...]

艾丽西亚下意识地想取下背后的长枪,却忘记了,自己的长枪现正躺在帐篷中。

没能找到一直以来支撑自己的事物,艾丽西亚的面容,崩溃了。向幼虎一般从嗓子中对想要走进的发出低声威吓,艾丽西亚的面颊上,不住地滑落着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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